第3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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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并未真正停滞。 但在那股无形伟力笼罩的方寸之地，生与死的界限，确实被强行模糊了。 三头凶兽保持着扑杀的狰狞姿态，凝固在空中、地面，如同琥珀中的蚊虫。它们赤红的眼珠里，暴戾与杀意被纯粹的恐惧覆盖，那是低等生灵面对至高存在时，源自生命本能的战栗。连空气中弥漫的煞气、飞扬的尘土，都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按住，陷入了死寂。 唯有伍小满。 他的身体依旧残破，生命之火如同狂风中的残烛，微弱得下一刻就要彻底熄灭。剧痛、疲惫、死亡的冰冷，如同潮水般不断侵蚀着他最后的意识。 然而，就在这绝对的静默与濒死的虚无中，一点异样的“感知”，突兀地在他近乎寂灭的心神深处亮起。 那不是视觉，不是听觉，是一种超越了五感、直达灵魂的“映照”。 他“看”到了一双眼睛。 无法形容其万一。它们仿佛高悬于九天之外，又似深藏于九幽之下。眸中无悲无喜，无善无恶，只有万古的沧桑与绝对的漠然。宇宙生灭，纪元轮回，似乎都无法在那双眸子里留下丝毫痕迹。 此刻，这双眸子，正静静地“看”着他。 目光掠过他千疮百孔的肉身，掠过那条与青铜左臂纠缠、几乎同化的臂膀，最终，落在了他那缕倔强不肯散去的灵魂执念上。 没有交流，没有意念。 但伍小满残存的意识，却在那目光的注视下，如同被投入熔炉的矿石，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压迫与……审视。 仿佛过了亿万年，又仿佛只过了一瞬。 那双漠然的眸子，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并非情绪波动，更像是一种……确认或者说，是某种存在于亘古之前的、微不可查的因果线，在此刻被轻轻拨动。 随即，那股禁锢一切的浩瀚伟力，如同潮水般退去。 来得突兀，去得也无声无息。 凝固的世界瞬间恢复动态！ 噗通！噗通！噗通！ 三头凶兽失去了那无形力量的压制，却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凶性与力量，如同烂泥般瘫软在地，发出恐惧的呜咽，庞大的身躯瑟瑟发抖，连抬头看向伍小满方向的勇气都没有，连滚带爬地、惊慌失措地逃向山脉深处，转眼消失不见。 杀局，竟以这样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化解。 山风吹过，卷起血腥与尘土，却带不走那股萦绕不散的、属于至高存在的余威。 伍小满依旧躺在冰冷的地上，意识在清醒与沉沦的边缘挣扎。他不知道自己为何没死，不知道那目光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凶兽退了，叶凡他们……应该安全了吧 就在这时—— 嗖！嗖！嗖！ 三道散发着浓郁生机与馨香的光芒，破空而来，精准地落在了他的身边。 那是三株形态各异的神异植物，叶片晶莹，果实饱满，流淌着霞光，正是方才叶凡等人拼死争夺的圣药！只是，此刻这三株圣药之上，除了原本磅礴的生命精气，还隐隐缠绕着一丝极其淡薄、却本质极高的……暗红色煞气！ 这煞气与伍小满左臂残留的气息同源，却更加内敛，仿佛被某种力量驯服、烙印，与圣药本身的生机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非但没有破坏药性，反而平添了一股凌厉不屈的意蕴。 是祂…留下的 伍小满模糊的意识中闪过这个念头。是那双眸子的主人，在驱退凶兽的同时，摄来了这三株圣药，并以无上手段，将一丝属于那青铜左臂的兵煞道韵，打入了其中 这算什么怜悯补偿还是……某种标记 他无力深思。 圣药近在咫尺，散发出的生命精气如同甘泉，对他这具干涸将死的躯体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的身体在本能地渴求，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饥饿的嘶鸣。 活下去…… 这个最原始的欲望，压倒了所有的疑惑与杂念。 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艰难地挪动尚且完好的右手，抓住了离他最近的那株形似朱雀、缠绕着一缕赤红煞气的圣药。 没有犹豫，也无力清洗或炼化，他直接将那株圣药塞进了嘴里，胡乱咀嚼了几下，便吞咽入腹。 轰——！！！ 如同久旱的荒漠迎来了滔天洪水！ 难以想象的磅礴生命精气瞬间在他体内炸开！暖流汹涌，冲刷着千疮百孔的经脉，滋养着枯萎的血肉，修复着碎裂的骨骼！ “呃……嗬……” 伍小满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呻吟，身体不由自主地蜷缩、颤抖。过于庞大的能量灌注，对他这具濒临崩溃的躯体而言，既是救赎，也是一种酷刑。剧痛与舒爽交织，毁灭与新生并存。 他的皮肤表面，开始渗出黑色的污血与碎骨渣，那是身体在快速排毒与重塑。花白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发根开始，重新焕发出乌黑的光泽。干瘪的肌肤渐渐充盈，深陷的眼窝也缓缓恢复。 但同时，那缕随着圣药入体的赤红煞气，也如同有生命的灵蛇，并未被生命精气化开，反而径直游走向他那条重伤垂死的左臂，悄然融入其中。 左臂断裂的骨骼处，传来一阵深入骨髓的麻痒，修复的速度陡然加快。而那沉寂下去的青铜左臂，似乎也因为这同源煞气的滋养，微微震颤了一下，内里蕴含的破碎烙印，仿佛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丝。 不知过了多久，体内的能量风暴才渐渐平息。 伍小满猛地睁开双眼！ 眸中精光一闪而逝，虽然依旧带着疲惫，但那濒死的灰败已彻底消失。他一个翻身坐起，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伤势……好了大半！ 虽然内腑依旧隐隐作痛，左臂也还无法用力，但至少行动无碍，生命元气恢复了大半！甚至，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体魄在这番破而后立、经受圣药洗礼后，似乎比之前更加强韧了一丝！而左臂与那青铜部件的融合，也似乎更深了。 他看向身边剩下的两株缠绕着煞气的圣药，又抬眼望向叶凡等人离去的方向，目光复杂。 这一次，当真是九死一生。 若非那莫名存在的注视，他早已化为飞灰。 而这留下的圣药……福兮祸所伏，这缠绕的煞气，是机缘，恐怕也是未来的因果。 他小心翼翼地将剩余两株圣药收起，深吸一口气，强撑着站起。 荒古禁地的压制依旧存在，但恢复部分力量的他，已能勉强抵抗。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与叶凡他们会合。 他迈开脚步，朝着山下走去。背影在荒凉的山脊上拉得很长，依旧显得有些踉跄和孤独。 只是，那双眼眸深处，除了劫后余生的庆幸，更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沉重。 体修之路，步步荆棘。而这一次，他似乎……触碰到了某些远超他当前层次的存在。 前路，是更加莫测的风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