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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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 当宴清再次睁开眼睛时，窗外已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夜色。前一夜的维港是璀璨的锦绣，而此刻，更深露重，城市的喧嚣沉淀下来，只剩下零星的灯火在黑暗中固执地闪烁。 他这一觉，睡得那叫一个舒坦。 身体的疲惫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完全充满电的饱满感。他冲了个热水澡，刮掉了新生的胡茬，感觉整个人都焕然一新。 但很快，他又对着镜子犯了难。 他要去的地方是兰桂坊，一个鱼龙混杂但又藏龙卧虎的地方。以他现在的知名度，一张脸就是一张通行证，也是一个麻烦的源头。他需要伪装。 简单的帽子口罩已经不够用了，他需要的是一张全新的“脸”。 幸好，他早有准备。之前，他就通过房龙联系了一位专门给明星做特效化妆的老师傅，一会对方就会上门帮他化妆。 一个小时后，酒店房间的镜子里，出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 原本清爽的短发被弄得有些凌乱，还打了厚重的发蜡，看起来油腻了三分。脸上皮肤的色号被刻意加深，显得粗糙而暗沉。最点睛的，是那圈精心黏贴上去的络腮胡，配合一副黑框眼镜，彻底掩盖了他原本俊朗的五官轮廓，让他看起来像一个三十多岁的“普通人”。 宴清对着镜子扯了扯脸，感受着那层伪装带来的束缚感，心底却涌起一股莫名的兴奋。这不就是演员的日常吗戴上不同的面具，去过不同的人生。 他换上一身从街边服装店淘来的普通夹克和牛仔裤，将自己原来的那身彻底锁进了衣柜。从头到脚，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万众瞩目的宴清，而是一个即将消失在香江夜色里的无名氏。 深夜的兰桂坊，依旧是这座城市最不知疲倦的心脏。出租车一拐进那条着名的斜坡，鼎沸的人声和迷幻的电子乐就穿透车窗，扑面而来。宴清付了钱下车，混入摩肩接踵的人流。空气里弥漫着酒精、香水和荷尔蒙混合的味道，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末梢。 他没有理会那些在门口招揽生意的酒吧侍者，径直走向一家化妆师特别推荐的、名为“dragon-i”的酒吧。这家店门面不大，甚至有些低调，但据说私密性极高，是许多名媛千金和富家公子钟爱的私密派对场所。 推开厚重的木门，外面的喧嚣瞬间被隔绝。与外面狂热的气氛不同，这里面虽然同样人声嘈杂，但多了一份克制。灯光更加柔和，音乐是慵懒的爵士乐，客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交谈，衣着光鲜，举止优雅。 宴清的视线快速扫过全场，然后径直走向吧台，挑了一个视野开阔，能将大部分卡座尽收眼底的位置坐下。 “一杯mojito。”他用略带沙哑的嗓音对调酒师说。 酒很快被送了上来，薄荷的清凉气息在空气中散开。宴清没有急着喝，只是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冰冷的杯壁，他的“观察”开始了。 化妆师的情报很准，这里遍地都是“猎物”。那些人身上穿的，手上戴的，无一不是当季的奢侈品。但宴清要找的，不是这些真正的“贵公子”，而是和他笔下的百达通一样的“伪装者”。 他的搜寻并未持续太久，一个男人就进入了他的视野。 那个男人是从门口进来的，在推门前，他有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他停顿了半秒，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那件看起来价值不菲的丝质衬衫的领口，然后才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慵懒笑容走了进来。 这个动作太刻意了。一个真正习惯了这种场合的人，是不会在门口做这种心理建设的。 男人进来后，没有丝毫停顿，径直走向一个位于角落的卡座。那里已经坐了四五个年轻男女，看穿着打扮，非富即贵。男人很自然地融入了进去，拍了拍其中一个短发青年的肩膀，又对着一个长发女孩说了句什么，引得对方一阵娇笑。 很快，他就成了那个小圈子的中心。他说话的时候，其他人都会不自觉地安静下来，专注地听着。他似乎总有说不完的有趣话题，从最近的赛马到新开的米其林餐厅，再到某个艺术展的八卦，信手拈来，游刃有余。 宴清心下了然，目标，就是他了。 【察言观色】技能早已悄然发动，在宴清的分析中，这个男人的一切都无所遁形。他看起来无比放松，身体舒展地靠在沙发上，但他的双脚却始终保持着一个随时可以发力的姿势，他的视线看似随意地扫过同伴，实际上却在时刻留意着每个人的反应。 这是一种外松内紧的状态，一种伪装到极致的专业表现。他不是来放松的，他是来上班的。 就在这时，卡座里起了点小小的争执。一个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女孩，似乎因为另一个黄头发的男生多看了一眼邻桌的辣妹而生了气，两人开始拌嘴。 “你什么意思啊觉得我没她好看” “我没有啊，宝贝，我就是随便看一眼。” “随便看一眼你眼睛都快掉出来了！” 气氛瞬间有些尴尬，圈子里的其他人也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那个被宴清锁定的男人动了。他没有直接劝架，而是举起酒杯，笑着对那个黄发男生说：“阿ken，你这就不懂了。欣赏美是人的天性，但懂得克制才是绅士的风度。来，自罚一杯，给我们的公主赔个不是。” 他的话半开玩笑半认真，既给了黄发男生台阶下，又捧了那个生气的女孩。 黄发男生立刻会意，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的错我的错，公主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 女孩的脸色果然缓和了不少，男人又转向她，递过去一小碟店家送的精致果盘：“尝尝这个，新西兰空运来的奇异莓，别为那小子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一场小小的风波，被他三言两语就轻松化解。 宴清在吧台后面，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他没有去分析男人话术的高明，而是注意到一个细节。在安抚那个女孩的时候，男人的手短暂地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但只停留了不到一秒就收了回去，既表现了亲近，又守住了分寸。 这才是真正的高手。风流而不下流，暧昧却不越界。这不就是他为百达通设定的行为准则吗因为目标是“嫁”入豪门，所以任何可能导致“玩脱了”的行为都必须杜绝。 宴清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他的大脑却在飞速运转，将男人刚刚的表现一点点拆解，然后填充进自己脑海里那个还略显单薄的百达通模型里。 观察在继续。 过了一会儿，那个粉裙女孩从包里拿出一个新款的爱马仕手袋，向众人炫耀。 “我爸托人从法国给我带的，最新款的birkin，这个颜色很难拿的。” 众人立刻发出一阵艳羡的赞叹。 “哇，这个鳄鱼皮的质感真好。” “颜色也好特别，是叫‘雾霾蓝’吗” 就在大家七嘴八舌地夸赞时，那个男人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便轻描淡写地开口了。 “不是雾霾蓝，是‘风暴蓝’。而且这不是普通的鳄鱼皮，是尼罗鳄，你看它腹部的竹节纹，方格比较小，而且纹路旁边有细微的小气孔。这是爱马仕皮具里最顶级的材质之一了。” 他说的头头是道，连哪一年的哪一个系列都顺口带出，仿佛这些知识是他与生俱来的本能。 但宴清却从中嗅到了一丝不协调。 一个真正的富家公子，会去研究这些东西吗他们只会用，会买，但绝不会无聊到去背诵材质、工艺和系列年份。这些知识，对于他们而言，是毫无意义的。只有需要靠这些来彰显自己“品味”，需要用这些来当做社交货币的人，才会下苦功去研究。 这正是百达通的“专业技能”！ 宴清感觉自己发现了一座宝藏。他一边慢慢地啜饮着鸡尾酒，一边将那个男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刻在脑子里。他如何用不同的笑容应对不同的人，他如何通过一个小小的礼物化解尴尬，他如何在不经意间展示自己渊博的“知识”，这一切，都成了宴清最宝贵的素材。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卡座那边的气氛越来越热烈，而宴清杯中的酒已经见底。 他看着那个在人群中长袖善舞的男人，感觉自己笔下的百达通，正一点点地与这个现实中的影子重合，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真实。 就在宴清觉得今晚的收获已经足够，准备结账离开的时候。 那个男人的小圈子似乎也到了散场的时候，他们互相告别，三三两两地向门口走去。 宴清收回视线，招手叫来酒保准备买单。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身边突然传来了一道女声。 “可以请我喝一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