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绝境外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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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将落霞镇破败的轮廓染上一层凄艳的血色，也将在围墙外挣扎求生的流民身影拉得细长扭曲，如同在地上匍匐的鬼影。沈云疏和云墨悄无声息地退回到丘陵的阴影中，将那片人间炼狱的景象隔绝在身后。 云墨的脸色依旧苍白，呼吸急促，紧紧抓着沈云疏胳膊的手还在微微发抖。“姐……那里……我们怎么办”他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原本对落霞镇的憧憬已被残酷的现实击得粉碎。 沈云疏的心同样沉甸甸的，像压了一块冰。闭门自保的镇子，绝望疯狂的流民，凶悍贪婪的兵丁……这里不是希望之地，而是另一个吞噬生命的漩涡。她强迫自己冷静，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眼前绝境中可能存在的细微生机。 “镇子不能进。”沈云疏的声音低沉而肯定，斩断了云墨最后一丝幻想，“进去要么被盘剥殆尽，要么卷入混乱，死路一条。” “那……我们掉头回去”云墨茫然地问，回头望向他们来时的茫茫荒原，那里同样意味着饥饿与死亡。 “不。”沈云疏摇头，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落霞镇周围的地形，“天无绝人之路。镇子依靠大河而建，即便大河可能也已干涸或污染，但其流域附近，或许还有被忽略的地方。你看那边——” 她抬手指向落霞镇侧后方，那里是一片连绵的、地势稍高的丘陵，植被看起来比他们一路行来所见的要茂密一些，虽然大多也是枯黄，但隐约能看到成片的、耐旱的灌木丛和零星的、歪扭的树木。 “那片丘陵，距离流民聚集区有段距离，似乎人迹罕至。”沈云疏分析道，“流民大多聚集在镇子门口祈求施舍或等待机会，很少有人会费力去探索那些看似荒芜的山地。那里，或许有我们的机会。” 云墨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光：“对！我们可以先去那边看看！总比留在这里，或者回头的强！” 姐弟二人不再耽搁，趁着天色尚未完全黑透，迅速沿着原路返回与队伍汇合。 当沈云疏将落霞镇外的真实情况和她新的打算告知众人时，营地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王氏和春婶的脸上血色尽褪，身体微微颤抖，难以想象那炊烟之下竟是如此地狱。沈槐重重地叹了口气，蹲在地上，抱着头，久久无言。连周砚的眉头也锁成了深深的“川”字。 希望破灭的打击，远比持续的绝望更令人难以承受。 “……所以，我们必须放弃进入落霞镇的打算。”沈云疏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清晰而冷静，“进入是死路。我们现在唯一的生机，在于镇子侧后方那片无人问津的丘陵。那里可能找到水源、食物，或者一个相对安全的临时落脚点。” 她环视着每一张惶惑不安的脸，继续说道：“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我们没有时间沮丧。趁着夜色掩护，我们必须立刻转移，绕过流民区，前往那片丘陵。留在原地，天亮后很可能被流民或者兵丁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她的冷静和决断，像一根定海神针，再次稳住了即将溃散的人心。周砚第一个站起来，沉声道：“姑娘所言极是。我观察过，流民多聚集在镇门附近及官道两侧，我们从西侧荒野绕行，小心些，应该能避开。” 沈槐也站了起来，用力抹了把脸，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听疏儿的！走！” 没有人再反对。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众人默默而迅速地收拾好行装，将板车上所有可能发出声响的东西固定好，连孩子们都感受到了凝重的气氛，紧紧闭着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在周砚的带领下，队伍借着越来越深的暮色，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入荒野，开始了一场小心翼翼的迂回跋涉。他们远离了那条通往镇门的、充满绝望气息的道路，在坑洼不平的野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夜风呜咽，远处流民聚集区隐约传来的哭嚎和骚动，如同背景音般提醒着他们现实的残酷。 每一步都走得心惊胆战，生怕弄出一点声响，引来不必要的注意。周砚和沈云疏轮流在前探路，避开任何可能有人的地方。月光偶尔从云缝中洒下，照亮前方那片黑黢黢的、如同巨兽脊背般的丘陵轮廓。 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彻底远离了落霞镇外围那片令人窒息的地带，直到耳边只剩下风声和虫鸣，众人才稍稍松了口气，但脚步不敢有丝毫停歇。 后半夜，他们终于抵达了那片丘陵的边缘。与落霞镇方向的死寂和混乱不同，这里虽然荒凉，却有一种原始的宁静。空气中弥漫着干草和泥土的气息，取代了那令人作呕的臭气。 找到一处背风的洼地，队伍终于停了下来。所有人都筋疲力尽，几乎瘫倒在地。 沈云疏却不敢休息，她和周砚强撑着疲惫，在营地周围设置了简易的警戒和陷阱。 “今晚大家轮流守夜，好好休息。”沈云疏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但眼神依旧清亮，“天一亮，我们就开始探索这片丘陵。这里，将是我们新的起点。” 没有人说话，但每一双看向她的眼睛里，都重新凝聚起一种名为“信任”的力量。希望曾经破灭，但沈云疏又一次在绝境的边缘，为他们指出了一条可能的路。尽管前路依旧未知，尽管身心俱疲，但至少，他们暂时逃离了那片吞噬一切的漩涡，在这片无人问津的荒野里，获得了一丝喘息之机。 夜色深沉，丘陵寂静。沈云疏靠坐在一块冰冷的石头旁，望着头顶稀疏的星子，心中没有喜悦，只有如履薄冰的警惕与沉重的责任。落霞镇的阴影就在身后，这片陌生的丘陵是福是祸，犹未可知。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必须带领着这群将生命托付给她的人，在这看似绝境的棋局中，走出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