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厉兵秣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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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栖带回的消息像一剂强心针，注入了栖雁坳的每一个角落。希望不再渺茫，一条切实可行的路径摆在眼前，让所有人的目标变得无比清晰。短暂的振奋过后，是更加具体、更有针对性的备战。 天刚蒙蒙亮，栖雁坳便已苏醒。周砚的工棚里，敲打声和打磨声比往日更早响起。那架初具雏形的蹶张弩被固定在了一个简易的木架上，周砚正用左手持着一把小刻刀，极其精细地修整弩机内部的卡榫结构。赵石在一旁专注地看着，手里拿着周砚需要的小工具，随时递上。 “这里，卡住弓弦的‘牙’，边缘必须绝对光滑，不能有任何毛刺，否则会影响释放的顺畅，甚至可能卡住。”周砚头也不抬地解释着，他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右手无法精细操作，所有对精度要求极高的部分，都只能依靠相对笨拙的左手和无比专注的意志力来完成。 “我记下了，周大哥。”赵石用力点头，眼睛一眨不眨，“等弩臂成型，安装的时候，这里是不是要用鱼鳔胶加固一下” “对，关键受力点都要用胶，再加上铜钉铆死。”周砚停下动作，拿起旁边一个用牛角打磨成的光滑小构件，“这是‘悬刀’，就是扳机。扣动这里，‘牙’下沉，弓弦瞬间弹出，将箭矢推出去。力道的大小，就看弩臂的强度和弓弦的韧性了。” 他拿起一根初步处理过的牛筋混合麻线绞合的粗绳，比划着如何安装到弩臂上。“这弩弦的绞合方法也有讲究，要顺着筋腱的纹理，一圈紧挨一圈，不能留缝隙，最后用特制的胶浸泡晾干，才能既坚韧又有弹性。” 正说着，沈槐和孙老丈带着几个青壮，扛着两根粗壮、笔直的老桑木回来了。木材还带着清晨的湿气和树木特有的清香。 “周小哥，你看这两根料子怎么样”孙老丈抹了把汗，语气带着几分自豪，“这可是那林子里长得最好的两棵，木质紧密，韧性足！” 周砚放下手中的活计，走过去仔细查看。他用手掌抚摸木料的纹理，又用力按压，感受其弹性。“很好，是上好的料子。辛苦了，孙老丈，沈叔。” “能用上就好！”沈槐笑道，“需要怎么处理，你尽管吩咐。” “先把树皮剥掉，阴干的地方也要削去。然后按照我画好的尺寸，初步砍削出弩臂的形状，剩下的精细打磨交给我和赵石。”周砚交代道。有了合适的材料，制作进度就能大大加快。 另一边，沈云墨和阿禾的“火药工坊”也进入了实战准备阶段。他们不再试验新配方，而是开始大规模制作已经确定效果最好的迷障弹和延时轰天雷。 阿禾坐在一个小马扎上，面前放着几个大陶盆，里面是按照固定比例混合好的硫磺、硝石、木炭粉以及特意磨碎的、带有刺激性气味的干辣蓼草粉。她戴着头套和手套，用一把小木铲，极其认真地将这些粉末搅拌均匀。每一次搅拌都小心翼翼，避免产生太多粉尘。 沈云墨则负责更具技术含量的环节——装填和安装引线。他取过一根根比拇指略粗、内外都打磨光滑的厚实竹筒，先用小木槌将底部用粘土混合碎麻絮牢牢封死、砸实。然后用一个自制的、带刻度的竹漏斗，将混合好的火药粉末慢慢灌入竹筒，并不时用一根细木棍轻轻捣实，确保填充密度均匀，这关系到爆炸的效果或烟雾释放的持续时间。 “装填不能太满，要留出空间，不然会影响爆发。”沈云墨一边操作，一边对旁边观摩学习的赵叶讲解，“迷障弹的引线要短，确保扔出去很快就能冒烟。延时轰天雷的引线要长，而且要用油纸包裹好，计算好燃烧时间，确保能扔到预定位置再爆炸。” 赵叶看得十分认真，她虽然主要负责医药，但多学一些技能总没坏处。“云墨哥，这引线燃烧的速度，跟天气潮湿有关系吗” “有关系！”沈云墨肯定道，“所以我们在引线外面封了蜡，就是为了防潮。但如果是大雨天，效果还是会打折扣。所以进攻时机最好选在干燥的天气。” 在工棚的另一角，整齐地摆放着已经制作完成的一批标准竹火雷和威力更大的轰天雷。这些将是正面佯攻和制造混乱的主力。 营地中央，春婶和王氏则开辟了新的“战场”。几张硝制好的皮革被铺开，她们按照周砚提供的简单图样，用烧黑的木炭在上面画出护腕、护膝、乃至简易皮甲片的形状，然后用锋利的石片和小刀进行裁剪。 “这皮子还得再泡软些，缝的时候针脚要密，线要拉紧。”春婶手里飞针走线，动作麻利，她正在给一副皮甲收边。“前线搏杀，多一点防护，就多一分活命的机会。” 王氏则负责处理那些裁剪好的皮料边缘，用特制的骨针蘸上鱼鳔胶，将边缘涂抹均匀，防止磨损起毛。“是啊，特别是周砚和林栖他们，冲在最前面，得多备几副。” 大丫和铁蛋也没闲着，两个小家伙负责将妇人们裁剪下来的零碎皮料和布头收集起来，交给何氏。何氏正带着几个女人，用简陋的纺锤和织机，试图将些麻线和柔软的皮条编织成更结实的绳索，或者修补一些破损的衣物和布袋。 黑子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寻常的气氛，它不再四处疯跑，而是安静地趴在工坊区外面，耳朵竖着，警惕地注视着通往坳外的方向，偶尔站起身，绕着营地小跑一圈，像是在执行自己的巡逻任务。 下午，沈云疏召集了所有核心成员，在放着老鸦岭地形图的石板前，进行第一次完整的战术推演。 林栖用一根细树枝，在地图上清晰地标出了他发现的岩缝位置，以及爬上乱石坡后，能够逼近山寨侧后方的路线。 “这里，离寨墙约五十步，有一片半人高的乱石，可以作为隐蔽和发射弩箭的阵地。”林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每个字都至关重要，“我观察过，这个方向的寨墙上，白天只有一个固定哨，晚上会增加一个游动哨，但警惕性不如正面。” 周砚盯着那条路线，左手握拳：“五十步，蹶张弩的射程足够了。如果能悄无声息地干掉哨兵，奇兵就能直接威胁到寨墙，甚至寻找机会打开寨门。” “前提是正面佯攻要足够逼真，把大部分敌人都吸引到前面来。”沈云疏接口道，她的手指点在山道入口处，“火攻和迷障弹同时发起，制造最大的混乱和恐慌。云墨，你们准备的第一批迷障弹，要确保能覆盖山道第一个之字形弯折的区域。” “没问题，姐！”沈云墨信心满满，“我和阿禾算了风向和距离，到时候用投石索抛射，肯定能让那里烟雾弥漫，呛得他们睁不开眼！” “石头，阿昌，”沈云疏看向战斗组的两个骨干，“你们带领正面佯攻的队伍，任务不是强攻，而是制造声势，用弓箭和竹火雷远距离骚扰，吸引敌人注意。一旦敌人被激怒，试图冲下来，就利用地形节节抵抗，逐步后撤，把他们拖在山道上。” “明白！云疏姐！”石头和阿昌齐声应道，眼神里充满了战意。 “林栖，”沈云疏看向沉默的猎户，“奇兵小队由你带领，周大哥协助。人员需要精干，擅长攀爬和潜行。你们必须在总攻开始前，趁夜色通过岩缝，抵达预定埋伏位置。” 林栖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周砚、赵石，以及另外两个身手敏捷、性格沉稳的青年。 周砚活动了一下左臂，眼神锐利：“我和林栖会带好这支奇兵。只要寨门一开，或者制造出足够的内部混乱，正面队伍就立刻压上，里应外合。” 战术的框架逐渐清晰，每一个环节，每一个人承担的角色，都被反复讨论和细化。如何传递信号，遇到意外情况如何应对，撤退的路线和接应……所有能想到的细节都被提出来商讨。 夕阳西下，将天边染成一片橘红，也给紧张备战了一天的栖雁坳披上了一层暖色。炊烟再次袅袅升起，饭菜的香气混合着皮革、木材和火药的味道，形成一种奇特而充满生命力的气息。 每个人都很疲惫，但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明亮。他们不再是只能被动逃荒的流民，而是握紧了武器、拥有了明确目标、并且正在亲手创造胜利条件的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