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立规明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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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边山谷的流民大队最终向着西北方向迁徙，逐渐消失在视野之外，栖雁坳外围的紧张气氛终于缓和下来。那三十多名投诚的流民，在经过数日的隔离观察和初步的劳动考验，确认没有携带疫病且表现尚可后，被正式允许进入营地外围的临时居住区。虽然仍处于严格的三个月考察期，但总算不再是完全被隔离的“外人”，可以住进简陋但能遮风避雨的集体窝棚，参与更具体的生产活动，这让他们惶恐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踏实的神色。 人口的骤然增加，带来了更繁重的管理压力，但也注入了新的活力。沈云疏深知，越是这种时候，越需要明确规矩，凝聚人心。她决定召开一次全体成员参加的大会。 大会的地点选在营地中央那片相对开阔的空地上。清晨，阳光洒满谷地，所有能行动的人，无论新老，包括那些还在考察期的流民，都被要求到场。沈云疏、周砚、林栖、沈云墨等核心成员站在一个稍高的土台上，台下黑压压地站了近百人，目光都聚焦在沈云疏身上。 沈云疏穿着一身干净的粗布衣服，头发利落地挽起，目光平静而坚定地扫过台下每一张面孔。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清朗，足以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楚： “诸位乡亲，诸位新来的兄弟姐妹们！” 开场白让台下微微骚动，尤其是新来者，听到“兄弟姐妹”这个称呼，眼神有些复杂。 “今天把大家聚在这里，是要把一些事情，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大家。”沈云疏继续说道，语气不急不缓，“我们栖雁坳，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也不是什么世外桃源。这里，是我们所有人，用汗水，甚至是用鲜血，从一片荒山野岭里，一点一点开辟出来的，一个能让我们活下来，并且希望能活得更好的地方！” 她的话勾起了老成员们的回忆，不少人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新来者则默默听着，眼神里带着审视和期待。 “想要在这里长久地待下去，活得像个人样，光靠力气不够，光靠运气更不行！”沈云疏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我们靠的，是规矩！是大家伙儿共同守着的规矩！” 台下鸦雀无声。 “我现在，就把我们栖雁坳最重要的几条规矩，再跟大家说一遍，尤其是新来的兄弟姐妹，你们要听仔细，记在心里！”沈云疏目光锐利地看向那些新面孔。 “第一条，守望相助，不准内斗！在这里，不管你以前是干什么的，来自哪里，到了这儿，就是栖雁坳的人！有什么困难，大家可以商量，可以找我们几个头领评理，但绝不准私下斗殴，更不准拉帮结派，欺压旁人！谁要是犯了这一条，轻则鞭笞劳役，重则直接驱逐，绝不姑息！” “第二条，令行禁止，服从安排！我们这么多人，要吃饭，要穿衣，要抵御外敌，没有个统一的调度不行！该谁去垦荒，该谁去巡逻，该谁去工坊，都必须听从安排！战时更不用说，号令一下，让你前进就不能后退，让你坚守就不能擅离！违令者，军法从事！” “第三条，劳作得食，不养闲人！我们这里，没有白吃的饭！想要吃饱穿暖，就得拿出力气干活！开荒、筑墙、伐木、打猎、做工，有什么本事出什么力！我们会记录每个人的劳作表现，干得多，干得好，除了基本口粮，还会有额外的奖励！偷奸耍滑，出工不出力的，对不起，口粮减半，屡教不改的，同样驱逐！” “第四条，爱护公物，禁止私藏！营地里的工具、粮食、武器，都是大家共有的财产，是咱们保命和发展的根本！任何人都要爱惜，不准损坏，更不准私自藏匿、偷盗！违者严惩不贷！” 她每说一条，都停顿片刻，让台下的人消化。老成员们神色肃然，显然早已习惯。新来者们则表情各异，有的认真点头，有的眼神闪烁，似乎在权衡。 “除了这四条根本规矩，还有一些细则是大家平时都要注意的。”沈云疏语气稍缓，但依旧清晰，“比如，保持营地整洁，垃圾污水必须倒在指定地方；饮用之水必须烧开；不得随意毁坏林木，砍伐需有计划……这些，都是为了我们大家能少生病，能在这里长久地活下去！” 她环视全场，最后郑重说道：“规矩立在这里，对所有人都一样！我沈云疏，周砚，林栖，还有在场的每一个老兄弟，都受这规矩约束！谁要是觉得我们几个谁坏了规矩，同样可以站出来说！只要证据确凿，我们绝不自护！” 这话掷地有声，显示了她以身作则的决心。 “接下来，说说大家最关心的。”沈云疏话锋一转，“干活和吃饭的问题。从明天开始，所有人，按照新的分工进行劳作。” 她示意沈云墨上前。沈云墨拿出一张用炭笔写满字的大木板，上面清晰地列出了新的组织架构和分工： 垦殖队： 队长刘大用。负责所有农田、菜地的开垦、种植、管理和收割，优先安排有农事经验者。 工坊队： 总负责周砚，副手赵石。下设：锻造组： 负责武器、工具打造和修复；烧炭组： 组长马老三，负责炭窑运作和燃料供应；建材组： 负责烧砖、制瓦、木材加工。 营建队： 队长沈槐。负责营地房屋、防御工事的修建和维护，道路平整。 狩猎采集队： 队长林栖。负责外出打猎、采集野菜、药材，并承担外围侦察警戒任务。 战斗组： 组长周砚，副组长石头、阿昌。负责军事训练和营地防御，所有适龄青壮在非劳作时间均需参加训练。 后勤队： 队长春婶，副手王氏。负责伙食、物资保管、衣物缝补、照顾老弱等内部事务。 学堂： 暂由沈云疏、沈云墨负责。所有未满十四岁的孩子，每日需上学两个时辰，学习认字、算数和规矩。 沈云墨大声将分工念了一遍，然后解释道：“每个人都会根据自身情况和特长，分配到不同的队伍。每日劳作由各队队长记录，按劳分配口粮和积分。积分可以换取额外的食物、衣物或者其他奖励。具体细则，稍后会张贴出来，大家都可以去看。” 这套相对完整、透明且与利益直接挂钩的制度，让台下众人，尤其是新来者，眼睛亮了起来。他们看到了明确的努力方向和上升通道，而不仅仅是施舍。 “最后，”沈云疏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鼓舞的力量，“我要告诉大家，我们栖雁坳，不惹事，但绝不怕事！之前那些想来抢我们粮食、占我们地方的匪徒和流寇，下场你们都看到了！只要我们自己人齐心，守规矩，肯干活，把这里建设得固若金汤，就没有什么能打垮我们！我们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 大会在一片嗡嗡的议论声中结束。新老成员们一边散去，一边热烈地讨论着新的规矩和分工。虽然未来依旧充满挑战，但这一次大会，如同一次彻底的梳理和动员，让栖雁坳的凝聚力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规矩立起来了，人心，也正在被一步步凝聚起来。 随后几天，新的制度开始运转。营地里呈现出一派前所未有的有序忙碌景象。各队在队长的带领下，按照分配的任务开始工作。垦殖队在新划定的坡地上挥舞着锄头；工坊区叮当之声不绝于耳；营建队开始用新烧制的青砖加固重要的建筑基脚；狩猎队在天不亮就带着武器和绳索出发；孩子们则准时聚集在临时搭建的草棚下，跟着沈云墨一字一句地念着“人、口、手”…… 周砚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工坊里。有了稳定优质的炭火，他对那台小型密封炉的掌控越来越熟练。他开始系统地试验“夹钢”工艺。他挑选出两块处理好的铁坯，一块是韧性较好的熟铁，作为刀身主体，另一块则是掺入了少量星铁粉末、硬度更高的钢料，作为锋刃核心。 “看好了，”周砚对围在身边的赵石和几个核心学徒讲解道，“关键是把这两块料加热到刚好能融合，但又不能过火的温度。熟铁需要烧到亮黄色，带点白炽的感觉，而这块硬钢，颜色要稍微深一点，呈橙黄色。” 他亲自操作长钳，将两块不同颜色的铁坯从炉中取出，迅速叠放在铁砧上。“这个时候要快，力道要匀！”他左手举起中型手锤，开始以一种独特的、兼具韧性与爆发力的节奏进行锻打。叮叮当当的声音密集而富有韵律，火星如同烟花般溅射开来。他需要在这极短的时间内，通过精准的锻打，让两种不同成分的金属在不产生裂纹的前提下紧密结合。 “这里，边缘要轻一点，往里要重一点，把里面的杂质和气泡打出来……”周砚一边锻打，一边解释。他的额头布满汗珠，右臂虽然无法发力，但全身的力量和注意力都贯注在左臂和手腕上，控制着每一次敲击的落点和力度。 失败了几次之后，终于，一块初步融合的复合钢坯成功出炉。经过后续的修形、淬火和回火，一柄刀身泛着深灰色、刀刃处却隐隐有一条异色流水纹路的短刀终于成型。周砚用手指轻轻弹了弹刀身，发出清脆悠长的震音，又用这短刀轻易地削断了旁边一根测试用的硬木棍，切口平滑。 “成功了！”赵石忍不住低呼，眼中满是兴奋和敬佩。虽然这工艺极其复杂，成品率低，但它的出现，标志着栖雁坳的锻造技术迈上了一个全新的台阶。周砚将其命名为“嵌钢法”，并决定只在少数精锐武器上应用。 除了高端武器的研制，标准化生产更是重中之重。周砚改进了腰张弩的弩机结构，用更耐磨的硬木和少量铜件替换了原本容易磨损的部位，并统一了扳机力度。利用水力锻锤，工坊开始大规模生产三种制式弩箭箭镞，并规定了严格的尺寸和重量公差，确保每一支箭的性能稳定。他还设计了专门的箭矢保养流程，要求战斗组定期检查、上油、更换箭羽。这些看似琐碎的工作，极大地提升了装备的可靠性和使用寿命。 就在栖雁坳内部进行着深度整合和技术攻坚的时候，陈观的到访带来了外界的消息。在议事堂，听完陈观转达的苏文口信后，沈云疏与周砚应对得当，既没有拒绝提供周边情报，又明确表达了不愿越界卷入西北纷争的立场。 送走陈观后，沈云疏看着仓库里换回来的盐铁药材，对周砚说道：“看来，官府是铁了心要把我们钉在这里，既当屏障，又当耳目。” “无妨。”周砚擦拭着手中那柄新打造的嵌钢短刀，语气平静，“我们做我们该做的。眼睛长在我们自己身上，看到什么，报什么，由我们自己决定。只要我们自己足够强，就没有谁能强迫我们去做不想做的事。” 夕阳下，栖雁坳炊烟袅袅，孩童嬉戏，工匠忙碌，田亩青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