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村口会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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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将明未明，栖雁坳还笼罩在一片静谧的晨雾之中，只有“升龙引”那规律有力的轰鸣声穿透雾气，昭示着这里的生机。 沈云疏一行人已经准备妥当。除了林栖、沈云墨和石头，她还挑选了另外四名身手矫健、头脑灵活的队员，分别是擅长侦察的阿昌，以及三个在多次战斗中表现沉稳的年轻汉子。算上沈云疏自己，一共八人。 每个人都穿着浆洗得干净利落的粗布短打，外面罩着硝制过的皮甲，腰佩腰刀，背负手弩，箭囊里插着满满的箭矢。武器精良，但刻意收敛了锋芒，没有打出任何旗帜，看起来更像是一支精干的巡逻或者狩猎小队，而非要去与人冲突。 沈云疏自己也是一身利落打扮，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身上除了必要的防身短刃和一小包赵叶准备的急救药材，没有多余饰物。她站在队伍前，目光扫过每一张或年轻或沉稳的脸。 “此行的目的，大家都清楚了。”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们是去谈话，不是去厮杀。保持警惕，但不可主动挑衅。一切行动，听我号令，若遇突发状况，以林栖的指令为优先。” “是，云疏姐！”众人低声应道，眼神里既有紧张，也有兴奋。 周砚和王氏、沈槐都来送行。王氏上前替沈云疏理了理本就很平整的衣领，眼圈有些发红，终究没说什么，只是用力握了握女儿的手。沈槐则拍了拍沈云墨的肩膀，沉声道：“机灵点，护好你姐。” “爹，娘，放心。”沈云墨重重点头，脸上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周砚最后走到沈云疏面前，将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巴掌大小的扁盒递给她：“里面是三颗改进过的‘迷障弹’，触发更灵敏，烟雾更浓，关键时刻或可阻敌脱身。”他没有多言，眼神中的关切和信任却毋庸置疑。 沈云疏接过，小心收好，对周砚点了点头：“周大哥，家里劳你费心。” “早去早回。”周砚沉声道。 没有更多的告别，沈云疏转身，手一挥：“出发。” 林栖一言不发，率先迈步，如同识途的老马，带着众人悄无声息地没入晨雾弥漫的山林之中。他的步伐轻盈而精准，总能找到最省力、最隐蔽的路径，避开可能存在的视线和陷阱。 通往南山村的路，他们之前探过，并不算特别崎岖难行，但也绝非坦途。林间弥漫着草木的清新气息，偶尔有早起的鸟雀啁啾。队伍沉默而高效地行进着，除了必要的低声交流和脚踩在落叶上的细微声响，几乎没有多余的声音。黑子跟在沈云疏脚边，耳朵不时转动，警惕地捕捉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沈云墨紧跟在姐姐身侧，手一直按在腰间的刀柄上，眼神不住地扫视着道路两旁幽深的林木。石头和阿昌则一左一右，稍微突前一些，担任尖兵的角色。 约莫行了一个多时辰，天色已然大亮，林栖抬手示意队伍停下。他指向不远处一片地势略高的山坡：“前方三里，就是南山村入口。那支‘游商’队伍，就在坡下那片桦木林边缘扎营。” 众人顺着他的指引望去，果然看到林地边缘有几点不起眼的烟火气，隐约还能看到几匹驮马的身影。 “绕过去，直接去村口。”沈云疏果断下令。她不想节外生枝，与那来历不明的“游商”产生任何接触。 林栖点头，带着队伍从侧翼一片茂密的灌木丛悄然绕行。他的野外生存能力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总能找到几乎不可能被发现的缝隙通过，连黑子都乖巧地压低身子，紧跟步伐。 又前行了一刻钟左右，一片被开垦出的坡地和一道依着山势用石块和粗木垒砌的矮墙出现在眼前。矮墙后，隐约可见错落有致的屋舍轮廓，炊烟袅袅。那里就是南山村。 村口设有简陋的寨门，由粗大的原木钉成，此时紧闭着。寨门上方和两侧的矮墙后，能看到手持长矛、弓箭的人影在晃动，警惕地注视着外面的一切。气氛明显比栖雁坳要紧张得多。 沈云疏示意队伍在距离寨门约百步之外的一片空地上停下，这个距离既表示了没有敌意，也处于手弩的有效射程之内，进退有据。 “云墨，你去喊话，表明身份和来意，求见石岩队长。”沈云疏吩咐道。沈云墨年纪轻，由他出面喊话，更能淡化对峙的意味。 沈云墨深吸一口气，上前几步，运足中气，朝着寨门方向朗声道：“栖雁坳沈云疏，携同伴前来拜访，有要事与石岩队长相商，并无恶意，请通禀！” 清朗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寨墙上的人影一阵骚动。显然，“栖雁坳”和“沈云疏”这两个名字，在如今的南山村已经不算陌生。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寨门“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拉开一道缝隙，一个身材高壮、面容黝黑、眼神锐利的汉子带着四五个人走了出来。那汉子约莫三十五六年岁，穿着一身半旧的粗布衣裳，腰间佩着一把厚背砍刀，步履沉稳，气息凝练，正是林栖描述过的石岩。 他目光如电，迅速扫过沈云疏一行人，尤其在林栖身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为首的沈云疏身上。 “在下石岩，暂代南山村事务。”他抱了抱拳，声音洪亮，带着几分审视，“不知沈先生大驾光临，有何指教”他的称呼同样用了“先生”，语气不算热情，但也谈不上敌意，保持着基本的礼貌和距离。 沈云疏上前一步，同样抱拳回礼，不卑不亢：“石队长，冒昧打扰。我等并无他意，只是近日察觉贵村附近似有不明身份之人活动，恐生事端，特来相告，以免误会。” 她开门见山，直接将话题引向那支“游商”，既点明了来意，也暗示了己方对周边局势的关注，分寸把握得极好。 石岩眉头微皱，显然也知晓那支队伍的存在，他沉声道：“多谢沈先生告知。此事我已知晓，已派人严密监视，不过是些求财的商贾，量他们也不敢在我南山村地界撒野。” 他这话带着几分自信，也隐隐有将栖雁坳视为外界，划清界限的意味。 沈云疏微微一笑，并不在意他的态度，继续道：“石队长有所准备，自是最好。不过，据我等观察，那支队伍行止有度，隐隐有行伍痕迹，恐怕并非寻常商旅那么简单。如今世道纷乱，人心叵测，还是小心为上。” 她这话说得委婉，但点出了“行伍痕迹”这个关键，足以引起石岩的重视。 果然，石岩眼神一凝，再次仔细打量了沈云疏一番，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更多信息。他沉默片刻，语气缓和了些许：“沈先生消息倒是灵通。不知贵坳对此，有何高见” 他这是在试探栖雁坳的态度和底线。 沈云疏神色不变，坦然道：“我栖雁坳只求偏安一隅，与邻为善。不愿见周边生乱，殃及池鱼。若有人意图不轨，危及此地安宁，我辈虽力薄，亦不会坐视。” 她没有直接说支持谁，反对谁，但清晰地划出了红线——维护周边安定，反对外部势力侵扰。这个立场，对于正面临内部分裂和外部潜在威胁的石岩来说，无疑具有相当大的吸引力。 石岩目光闪动，似乎在权衡。他身后一个年纪稍长的村民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石岩微微颔首。 “沈先生深明大义，石某佩服。”石岩的态度明显又软化了一些，“只是村中近日事务繁杂，老村长新丧，百废待兴，恐招待不周，就不请诸位入村了。贵坳的好意，石某心领，定会加强戒备，严防外患。” 他依旧拒绝了沈云疏等人入村，这是维持南山村独立性的表现，但也算是接受了这份“警示”。 沈云疏本就没指望一次会面就能获得完全信任，能达到初步沟通、表明立场的目的就已经足够。她顺势道：“石队长客气了。既如此，我等便不久留了。望贵村早日安定，若有需相助之处，可遣人来坳中告知。告辞。” 说罢，她干脆利落地抱拳，示意众人转身。 “沈先生留步。”石岩忽然开口。 沈云疏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石岩脸上露出一丝犹豫，最终还是开口道：“听闻贵坳精于匠作，尤善治水。我南山村祖上亦有些许传承，或可……互通有无。”他这话说得有些含蓄，但意思很明显，是在释放合作的信号，或许也隐晦地指向了那份前朝传承。 沈云疏心中了然，面上不动声色：“技艺交流，取长补短，自是好事。待贵村诸事平稳，我等随时欢迎。” 她没有立刻接茬关于传承的具体话题，现在还不是时候。 石岩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沈云疏不再停留，带着众人沿着来路，从容离去。自始至终，林栖都站在她侧后方半步的位置，沉默得像一块山岩，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威慑。 直到走出很远，彻底离开了南山村的视线范围，沈云墨才松了口气，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低声道：“姐，刚才可紧张死我了。那个石岩，看着可真严肃。” 沈云疏笑了笑：“他压力不小，能保持这样的态度，已属难得。” 石头也凑过来道：“云疏姐，我看他那意思，是不是想跟咱们合作又拉不下脸” “合作是双向的。”沈云疏淡淡道，“我们表明了态度，给出了善意，也展示了肌肉。剩下的，就看他们内部如何抉择，以及那支‘游商’下一步的动作了。” 她回头望了一眼南山村的方向，目光深邃。这次村口会晤，看似平静，实则荡开涟漪，接下来会引发怎样的连锁反应，尚未可知。但至少，栖雁坳的声音，已经清晰地传递了出去。 “走吧，回家。”沈云疏收回目光，语气轻松了些，“娘该等着急了。” 队伍加快脚步，向着栖雁坳的方向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