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放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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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墙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闪烁着冷硬的光泽，表面光滑得连飞鸟都难以落脚。几个护卫队员正在墙顶巡逻，厚实的皮靴踩在特意铺撒的煤渣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这鬼天气，撒尿都得带根棍子。”一个年轻队员搓着手，对着掌心哈气，白色的水雾瞬间凝结成冰晶。 旁边年纪大些的队员紧了紧皮帽，眯眼望向北方阴沉的天际：“少废话，盯紧点。北面不太平，听说座山雕那煞星都露面了。” 就在这时，远处雪原上出现了一个迅速移动的黑点。了望塔上的哨兵立刻敲响了铜锣示警。冰墙上的守卫瞬间绷紧了身体，手按上了腰间的刀柄。那黑点越来越近，却是一匹快马，马上的骑士伏低身子，背后插着一根代表着紧急军情的红色小旗。 “是自己人！是林栖队长派回来的信使！” 信使穿过打开的侧门，马蹄在冰面上打滑，他却稳稳控住，直冲到议事大屋前才翻身下马，几乎是跌撞着冲了进去。 “沈姑娘！周教头！”信使气喘吁吁，脸上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和激动，“座山雕和杨震他们在寨门前说了好一阵子话，后来……后来杨震竟然打开寨门，把座山雕请进去了！” 消息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栖雁坳表面维持的平静。沈云疏和周砚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杨震和座山雕，这两个原本被视为水火不容的势力，竟然以这种近乎平等的姿态进行了接触 “他们在里面谈了多久野狼沟那边有什么动静”沈云疏立刻追问，声音保持着一贯的冷静。 “谈了将近一个时辰！野狼沟还是老样子，被座山雕留下的人看得死死的，蝮蛇连头都没露。”信使补充道，“座山雕出来的时候，脸色看不出喜怒，带着人直接回北面了，没再进野狼沟。” 议事大屋内陷入短暂的沉默。杨震和座山雕的这次会面，信息量巨大，却又迷雾重重。 “杨震这是什么意思”石岩眉头拧成了疙瘩，“前脚刚和蝮蛇打得你死我活，后脚就和座山雕把酒言欢他难道想联合座山雕，先灭了蝮蛇，再掉头对付我们” 周砚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不像。如果真要联手灭掉蝮蛇，座山雕没必要亲自冒险去见杨震，更没必要留下人马看管野狼沟。我看，更像是……谈判，或者说，划界。” “划界”沈云墨疑惑地问。 “对。”周砚走到地图前，用手指划过黑风坳以北的区域，“杨震要立足，需要稳定的后方和资源。座山雕是马匪，来去如风，但也要有销赃和补给的窝点。他们之间，未必没有合作的空间。比如，杨震默许座山雕在黑风坳以北一定范围内活动，甚至提供一些便利，而座山雕则承诺不侵犯杨震的核心利益，或者……共同对付某个不听话的刺头。” 那个“刺头”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那我们呢”沈云墨忍不住问道，“如果他们达成默契，我们岂不是成了下一个目标” 沈云疏一直没有说话，她的目光在地图上杨震营寨、野狼沟和北面座山雕老巢之间缓缓移动，脑海中飞速分析着各种可能性。忽然，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未必。”她缓缓开口，“杨震是前朝军官，行事有章法，讲究名正言顺。他若与座山雕这等悍匪公开勾结，传出去对他声誉是巨大打击，也会让投靠他的人心寒。他最多是默许，或者有限度的利用。而且……”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微妙的弧度：“你们别忘了，我们手里，还有一张牌。” 众人一愣。周砚最先反应过来：“你是说……破刀” “没错。”沈云疏点头，“野狼沟现在被座山雕的人看着，蝮蛇成了傀儡，内部必然人心惶惶。破刀再不堪，也是黑旗寨的老人，对野狼沟知根知底。如果我们能利用他，或许能在野狼沟内部……点起一把火。” 这个想法很大胆。利用一个俘虏去煽动另一股土匪内乱，风险极高，但一旦成功，收益也极大。不仅能彻底瓦解黑旗寨这个威胁，还能给杨震和座山雕之间埋下一根刺。 “这事需要周密计划。”周砚沉声道，“破刀不是善类，让他做事，必须要有能绝对拿捏他的手段。” “我知道。”沈云疏看向周砚和林栖，“这事，需要你们二位配合。林栖，你熟悉野外和潜行，负责将人安全送到野狼沟附近，并接应。周大哥，你负责让破刀‘心甘情愿’为我们做事。” 林栖抱臂点头，没有多余的话。周砚则眼中寒光一闪：“放心，我有办法让他比谁都听话。” 计议已定，众人立刻分头行动。周砚再次提审了破刀。这一次，他没有绕任何圈子。 “破刀，想活命吗”周砚开门见山，声音冰冷。 破刀蜷缩在角落，闻言猛地抬起头，混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求生的渴望，但又带着恐惧和怀疑：“周……周爷，您……您什么意思” “给你一个机会。”周砚盯着他，“回野狼沟去。” 破刀浑身一颤，脸上血色尽失：“回……回去蝮蛇头领会杀了我的！还有座山雕的人……” “不是让你回去送死。”周砚打断他，“是让你回去，做点事情。现在野狼沟被座山雕的人看着，蝮蛇成了傀儡，下面的兄弟日子不好过吧你回去，想办法告诉那些还念着旧情、不想被座山雕当狗使唤的兄弟，栖雁坳可以给他们一条活路。” 破刀愣住了，似乎没反应过来。 周砚继续道：“你不用明目张胆地造反，只需要悄悄散播消息，就说座山雕和杨震已经勾结，准备把黑旗寨卖了个干净，用完就扔。让兄弟们心里有个数，别死到临头还给人当枪使。做得好了，事后，我们保你一条生路，甚至给你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破刀眼神剧烈闪烁，显然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回去是九死一生，但留在这里，迟早也是个死。如果真能按周砚说的做，或许…… “我……我怎么知道你们说话算数”破刀嘶哑着问。 周砚冷笑一声，左手轻轻拂过腰间的刀柄：“你觉得，你现在有讨价还价的资格吗要么，按我说的做，搏一条生路。要么，我现在就送你上路，干净利落。”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刺得破刀一个激灵。他看着周砚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终于低下头，颤声道：“俺……俺干！但……但你们得保证，不能过河拆桥！” “栖雁坳做事，向来言出必行。”周砚收回目光，“准备一下，今晚就送你走。” 夜幕降临，风雪似乎小了一些。林栖带着两名尖刀小队成员，如同三道鬼影，押着被蒙住眼睛、堵住嘴巴的破刀，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栖雁坳，向着野狼沟方向潜去。他们的任务，是将破刀送到野狼沟外围一个相对安全的区域，然后监视，等待结果。 栖雁坳内，沈云疏并没有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破刀身上。她深知这种计策变数太大。在派出破刀的同时，她也加强了对杨震营寨和野狼沟的监视，并且让周砚进一步强化虎口隘的防御，尤其是针对可能出现的骑兵突袭，增设了更多的陷马坑和绊索。 时间在紧张的等待中一点点流逝。两天过去了，野狼沟方向依旧死寂，没有任何异常消息传回。派去监视杨震营寨的人回报，杨震部下似乎加强了操练，但并无出兵迹象。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破刀这条线可能失败了的时候，第三天夜里，林栖带着一身风雪回来了。 “怎么样了”沈云疏和周砚几乎同时问道。 林栖脸上难得地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锐利：“人送进去了，过程还算顺利。野狼沟内部确实不稳，座山雕留下的人看管得很严，但破刀找了个机会，接触到了两个以前的亲信。” “然后呢” “消息散出去了。”林栖言简意赅，“效果如何，还不清楚。但我回来的时候，看到野狼沟里半夜似乎有过一阵短暂的骚动，很快又被压下去了。另外，杨震营寨那边，今天白天派去野狼沟联络的人，被挡了回来，没进去。” 被挡了回来沈云疏和周砚再次对视一眼。这或许是一个微妙的信号。杨震想接触野狼沟，却被座山雕的人拦下，这说明座山雕对野狼沟的控制很紧，也说明杨震和座山雕之间的“默契”，可能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牢固。 “看来，我们这颗石子，多少激起了一点水花。”沈云疏轻声道，“接下来，就看这水花能漾多远了。” 正如沈云疏所料，野狼沟内部，因为破刀带回来的消息，已然暗潮汹涌。虽然表面上依旧被座山雕的人压制着，但恐慌和不信任的情绪，如同瘟疫般在残存的匪徒间蔓延。蝮蛇被架空，往日里几个有些威望的小头目则各有心思，有人想投靠座山雕，有人想另谋出路，也有人对破刀口中“栖雁坳的活路”将信将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