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雷击木秘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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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沐然几乎是逃也似地冲出了国子监。 汴京城的喧嚣瞬间将他包围。 四月午后的阳光暖融融地洒在青石板路上，贩夫的吆喝声、车马的粼粼声、孩童的嬉闹，活脱脱一幅鲜活的《清明上河图》。 可这勃勃生机落入林沐然眼中，却诡异地隔着一层无形的薄纱。 左眼仍在隐隐作痛，视野边缘不受控制地闪过微弱的蓝光，眼前鲜活的市井众生竟被分解成一行行冰冷的字符：【心率：75-110 次 / 分】【体表温度：36.2-37.1c】【情绪估算：积极 / 焦虑 / 疲惫…】。 “璇玑”那毫无情绪的机械音仿佛还在脑中回响，将鲜活世界压缩成一行行冰冷的数字。一股浸入骨髓的寒意和难以言喻的疏离感死死攥住了他。 他迫切地需要挤进这人潮里，需要呼吸这带着烟火气的风，需要真实的气息驱散脑海里那些墨迹蠕动的恐怖景象。他脚步一转，走向附近一处喧嚣的集市，希望能在那市井的喧嚣中安抚自己混乱的心绪，同时也期盼着能从那芜杂的流言里，捕捉到一丝半缕关于朝堂、关于新政的动向。 集市里货物堆积如山，水灵灵的时令果子、飘香的肉脯、五颜六色的布匹、光洁的瓷器、文雅的笔墨纸砚，一应俱全。空气中味道驳杂，刚出炉的炊饼香、果子的甜腻、隐隐的牲畜膻气，混杂着泥土和汗水的味道。林沐然强迫自己深吸一口气，把注意力钉在这些活生生的感官细节上，拼命压下心底翻腾不已的惊悸。 他停在一个卖竹编用具的摊前，信手拿起一个精巧的提盒，目光却有些飘忽。 【环境背景音分析：高频词汇‘参知政事’、‘条陈’、‘恩荫’出现，相较三日前上升17.8%。推测：范仲淹奏议已在某些圈子引发议论。】 “璇玑” 冷不丁地汇报，声音依旧平稳得听不出半点波澜。 林沐然的心瞬间揪紧。议论他们议论的，是历史上那份锐意改革的《答手诏条陈十事》，还是那个被无形黑手篡改过，塞满了 “天家恩赏”、“恪守祖制” 的扭曲版本 他放下提盒，心情沉重得像灌了铅，顺着人流漫无目的地往前挪。 不知不觉，走到了集市相对僻静的一角，这里的摊子多卖些零碎旧物、山货药材。 突然，左眼猛地一刺！痛感远胜以往！视野里那片蓝色的光晕剧烈地闪烁、跳动起来。 【警告：异常能量波动！来源：左前方十一米，木制摊位内特定物品。特征模式匹配：非自然存在，与国子监事件存在 17.3% 相似性！】 “璇玑” 的提示音第一次带上了一线几乎难以察觉的急促。 林沐然捂住左眼，强忍着钻心的刺痛，朝“璇玑”指示的方向望去。是个不起眼的小摊，摊主是个晒得黝黑、穿着短打的汉子，像个山民或樵夫。摊上零零散散摆着几截焦黑的木头、几捆晒干的草药和一些形状怪异的石头。 引得“璇玑”示警的，是其中一段尤为奇特的焦木。 约莫手臂粗细，通体炭黑，仿佛被猛火舔舐过。但它的表面并非死寂的灰烬色，反而透着一种类似琉璃的奇异质感，在阳光下折射出黯淡的光。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焦黑的表面布满了细密得不可思议、排列异常规整的裂纹，绝非自然的雷击或野火所能形成。 【扫描中… 分析裂纹结构… 匹配已知信息编码模式… 匹配成功：二进制序列。重复间隔：异常。】 “璇玑” 的声音似乎因高负荷运转而略显断续。 二进制 林沐然心头剧震！在这个时代，怎么可能出现二进制编码的物理痕迹 他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缓步踱到那摊前。 “郎君，看看货上好的雷击木，辟邪镇煞的好物件！” 摊主见来了客，还是个衣着朴素却透着书卷气的读书人，赶紧堆起笑脸热情招呼。 林沐然没立刻去碰那木头，看似随意地指着它问：“这木头的纹理好生古怪，不像寻常雷击木所出” 摊主见他真有兴趣，压低嗓子道：“郎君好眼力！这可真不是普通的雷击木。是上个月那场邪性雷雨，劈倒了城西旧苑里头那棵百年老槐留下的。都说那场雷雨邪门，光打雷不见大雨点子，雷声也闷得慌，像憋在瓮里。劈了这木头后，连着好几晚，那地方都冒怪光，还隐约有金铁敲打的怪响，谁也不敢轻易靠近。我是瞅准了空子，大着胆子才弄回来这点儿。您瞧瞧这纹路，老天爷亲自画的符似的，定是法力不凡！” 城西旧苑林沐然心头一动，暗暗记下。他伸出手指，试探着轻轻触碰那焦黑的木面。 接触的瞬间！ 左眼刺痛陡然加剧！视野被瞬间拉近、放大，死死聚焦在那些细密的裂纹上。在他特殊的“视角”下，那些原本看似杂乱的黑色纹路，骤然焕发出微弱得几不可辨的幽蓝光晕。它们不再是无序的裂痕，而是无数 “0” 与 “1” 组成的冰冷、规整、循环往复的序列！如同最精密的烙印，深深镂刻在木质深处，固执地诉说着某种超越理解的信息。 【解码中… 干扰强烈… 信息部分缺失… 获取片段：坐标参数（偏移）… 能量频率（异常）… 警告：该编码蕴含非本时空基准能量特征，为高维信息对低维现实物理层面强行干涉后形成的‘信息疤痕’或‘时空残响’。非自然产物。】 “璇玑” 的结论令人毛骨悚然。 信息疤痕时空残响 林沐然胸膛里翻江倒海，指尖却不露痕迹地缩回，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确是罕见。不知作价几何” 一番简单的讨价还价，林沐然几乎掏空了身上仅有的几十文钱，这才将那段诡异的“雷击木”拿到手。木头入手，触感并非想象中的焦炭粗糙，反而温润如玉，却又隐隐透着一股奇异的、带着针尖般的刺痛感，仿佛有微弱的电流在里面窜动，细细啃啮着他的指尖。 他将木头紧攥手中，快步离开集市，一头扎进一条人迹罕至的僻静小巷深处。 “璇玑，这究竟怎么回事二进制… 怎么会印在木头上” 他急促地在脑中追问。 【初步结论：国子监文本篡改事件，非孤立的‘信息层’扰动。高强度信息扰流对时空的强力干预，会反过来作用于承载现实的物质基础，留下物理伤痕。此段木材承受了远超其物质结构极限的信息冲刷，分子链被强行‘编码’重构，记录下了干涉瞬间的能量频率及信息片段。可视作一次微小时空裂缝的实体产物。】 系统的解释冰冷如铁。历史不仅在纸墨间 “排异”、“扭曲”，它的挣扎竟能在现实世界中烙下伤疤！ “所以，追踪那种篡改力量，除了查阅文献，我们还能通过这些‘疤痕’来找” 林沐然立刻敏锐地捕捉到关键。 【正确。确立新监测范式：‘信息扰流 - 物理载体残留’。监测范围因此得到极大扩展。但警告：此类物品本身可能成为微弱‘信息源’，或吸引未知存在的关注。谨慎处置！】 未知存在的关注… 林沐然低头看向手中这段漆黑的焦木。它此刻在手中重若千钧，哪里还是一件辟邪之物分明是个烫手的山芋！一个来自不可知深渊的危险信标！ 摊主的话在耳边回响 ——“城西旧苑”、“邪性雷雨”、“怪光”、“金铁交鸣的异响”…… 所有线索都指向那个地方。那段深藏木中的二进制坐标，是否也同样指向那里 他原本的计划是寻找范仲淹等人，从“人”身上寻求线索。但现在，这条物质世界触手可及、带着超自然色彩的线索，却昭示着一条更直接、也必定更危险的路径。 历史的真相，不仅尘封在奏疏与墨砚间，更镌刻在这被神秘力量扭曲的物质残骸里，匿藏于那些被世人遗忘的角落。 左眼的蓝光渐渐隐去，刺痛感退潮般消散，但那段由 “0” 与 “1” 构成的冰冷图景已深深烙印进脑海，与先前崇文阁内那扭曲蠕动的墨影重叠交织，构成了一幅更加庞大、更加诡谲的谜图。 他低头看着掌中的雷击木。在普通视野下，它依旧是那截布满焦黑裂纹的寻常木头。但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他不再仅仅是挣扎于一个陌生的时代，而是踏入了现实规则正在发生诡异畸变的深渊。 介入早已开始，而反噬的形式，竟比他想象的更加具象、更加离奇。他握紧了手中的木头，那冰冷的奇异触感让他保持着清醒。 城西旧苑。他必须去亲眼看看，那里究竟还埋葬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