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想念磁吸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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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水道内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墨汁，将顾临彻底吞没。唯一的光源来自“灵枢”在他视野边缘投射出的、不断变化的淡蓝色声呐轮廓，勾勒出管道扭曲的路径和前方障碍物的虚影。恶臭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气味，它变成了一种粘稠的、具有侵蚀性的实体，附着在他的皮肤上，堵塞着他的毛孔，随着每一次短促的呼吸，蛮横地钻进他的肺部，引发阵阵干呕的冲动。 污水冰冷刺骨，没过他匍匐前进时的手肘和膝盖。黏腻的、成分不明的污物在指缝间滑过，带来令人头皮发麻的触感。绝对的寂静被他自己搅动污水时发出的“哗啦”声打破，这声音在封闭的管道内被无限放大，每一次响起都让他心脏紧缩，生怕引来未知的注意。几只肥硕的老鼠被惊动，发出“吱吱”的尖叫，化作“灵枢”视野中几个快速移动的小型热源，仓皇地消失在更深的黑暗里。 时间在爬行中变得模糊而漫长。肌肉开始发出酸痛的抗议，冰冷的污水不断带走他本就不多的体温，让他牙齿忍不住微微打颤。但他不敢停，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向前，到达目标点。 【前方12米，管道结构改变，向右弯曲。检测到微弱但持续的气流变化，温度略有上升，来源判定：上方存在检修口或通风管道。同时捕捉到多重非自然声源：模糊人声、重型机械低频运转轰鸣。】 “灵枢”的提示音如同强心剂，瞬间驱散了顾临的部分疲惫。他精神一振，压抑着加速的心跳，以更谨慎、更缓慢的速度向前移动。污水声被刻意控制在最低限度。 当他爬到弯道处，果然看到上方井壁上，一个锈蚀严重的生铁栅盖镶嵌在那里。几缕微弱的天光，混合着厂房内工业灯管的惨白色光芒，如同吝啬鬼般从栅盖的缝隙中挤下来，勉强在这片绝对的黑暗中标定出一小片模糊的光区。而更重要的是，人声交谈的片段、金属工具碰撞的清脆响声，以及那种沉闷而持续的、属于大型机械的运转轰鸣，变得清晰可闻。 他像一只潜伏的壁虎，悄无声息地贴近栅盖，调整角度，透过最大的那道缝隙向上望去。 视野有限，但足以让他心跳漏掉一拍。 上方是一个宽敞的半敞开式维修车间，粗壮的混凝土承重柱林立，上面布满了斑驳的油污和涂鸦。生锈的链条和吊钩从头顶的钢梁上垂落。而在厂房中央那片被灯光照得最亮的空地上，赫然停放着两辆他“朝思暮想”的目标——涂着土黄色数码沙漠迷彩的“蝎式”轻型装甲车！它们低矮的楔形车身、标志性的小直径负重轮，以及车首那门黑洞洞的机关炮，在现实中看去，比游戏里更具压迫感。 正如他所预料和期望的，其中一辆装甲车的顶盖处于半开状态，隐约能看到里面戴着笨重通讯耳机的车组成员晃动的身影，甚至能听到他们用带着口音的英语抱怨着闷热的天气。另一辆则完全封闭，但“灵枢”的热成像视野清晰显示出其尾部引擎舱位置散发出的、高于环境温度的余热，像一个诱人的靶心。 然而，喜悦仅仅持续了一瞬，就被冰冷的现实冲淡。守卫的力量比他预想的要强。至少六名全副武装的哈夫克士兵在装甲车周围二十米范围内或巡逻或驻守。他们有的挎着枪，靠在堆满轮胎的架子旁抽烟；有的则百无聊赖地踱着步，目光偶尔扫过厂房入口。而在更远处的厂房大门两侧，还各有一名固定哨，像两尊门神。这还不包括可能待在装甲车内或者附近休息室里的其他人员。 强攻那和自杀没有任何区别。 顾临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快速而仔细地扫过维修车间的地面布局、设备堆放位置、可能的掩护点，所有信息同步输入脑海，与“灵枢”共享。 “灵枢，标记最佳爆炸物投掷点。计算从当前位置到目标1（顶盖开启）内部及目标2引擎舱的精确抛物线，自动规避上方所有可见障碍物。同步模拟爆炸冲击波核心范围及破片散布效果。” 【计算中…最佳投掷点确认：当前位置垂直上方，栅盖缝隙最大处。抛物线计算完毕，轨迹线已高亮标注于视觉界面，已自动规避上方横梁。冲击波及破片散布模拟完成。综合分析：若改造爆炸物能准确投入目标1车体内部，或紧密贴合目标2引擎舱关键部位引爆，有87%概率致其动力系统严重损毁，丧失机动能力。警告：投掷动作将导致100%暴露，强烈建议在投掷前确定撤离路线。撤离路线重新计算中，建议原路返回至第一个岔路口，选择左侧未知管道。】 87%的概率。顾临深吸了一口混合着恶臭和金属腥气的空气，强行压下因为肾上腺激素飙升而带来的微微颤抖。他从战术背心上小心地解下那个用布条和伞绳紧密捆绑、外形丑陋而危险的改造爆炸物。那截用香烟过滤嘴纤维束制作的简易延时引信，如同一条致命的毒蛇信子，在微弱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焦黄色。 没有退路了。这就是他唯一的筹码。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在冰冷的污水中单膝跪稳，右手如同铁钳般紧紧握住爆炸物粗糙的外壳，左手则轻轻抵在锈蚀的铁栅盖上，感受着它的重量和松动程度，默默估算着需要爆发出的力道。 就是现在！ 意念一动，身体瞬间执行！左肩猛地向上发力，“嘎吱——”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起，沉重的铁栅盖被硬生生顶开一道足够宽的缝隙！几乎在同一瞬间，顾临的右臂如同蓄满力量的投石机索臂，沿着“灵枢”标注的完美抛物线轨迹，奋力将手中那冒着细微烟丝（延时引信已拉燃）的死亡包裹向上甩了出去！整个动作从爆发到完成，不超过一秒半！ “下面有动静！” 下方维修车间里，一名恰好巡逻到附近、靠在轮胎堆旁的哈夫克士兵似乎听到了脚下异常的响动，疑惑地扭头看向检修口方向。 就在他目光捕捉到被顶开的栅盖缝隙，以及那个在空中划出致命弧线、拖着缕缕青烟的古怪物体时，顾临已经松手，身体如同受惊的鳗鱼，爆发出全部力量向管道深处猛缩回去！ 他心中开始了死亡读秒：“一…” “敌袭！在下面！检修口！”那名士兵的瞳孔骤然收缩，惊恐取代了疑惑，凄厉的警报声撕裂了厂房的喧嚣，他条件反射般地端起了挂在胸前的步枪！ “二…” 顾临不顾一切地在狭窄的管道内向后爬，脏水被他剧烈的动作搅得哗哗作响，溅满了他的头脸和上半身，恶臭直冲鼻腔。 “三…卧倒！” “轰——！！！” 一声绝非手雷原版爆炸的、显得沉闷而压抑的巨响，从上方轰然传来！仿佛一个巨大的压力锅在被强行撑爆！即使隔着厚实的土层、混凝土和钢铁栅盖，顾临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到脚下管道的剧烈震动，以及头顶簌簌落下的泥渣和锈屑！ 这声怪异的爆炸之后，是更令人心悸的连锁反应——金属被巨大力量从内部撕裂、扭曲的刺耳尖啸；燃油被瞬间引燃后发出的猛烈爆鸣；紧接着，工厂凄厉的防空警报被拉响，与人类惊恐的惨叫、愤怒的吼叫混杂在一起，形成一曲混乱的交响乐！ “成功了吗！”顾临心头猛地一松，一股巨大的喜悦和成就感险些冲垮他的理智。但他狠狠一咬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现在，远不是放松的时候！ 【最高级别警告！检测到超过十一个高亮热源单位正以战斗队形快速向检修口位置合围！多重声源定位确认，敌方已被完全惊动！强烈建议立即、全速撤离！重复，立即撤离！】 根本不需要“灵枢”提醒，顾临已经手脚并用，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沿着来时的路拼命回爬。身后上方传来士兵们愤怒的吼叫、杂乱的脚步声，以及有人用枪托或其他工具猛烈砸击、撬动检修口盖子的“哐当”巨响。 “砰！砰！砰！哒哒哒！” 子弹射入下水道的声响接踵而至，如同死神的鼓点。子弹打在顾临身后不远的污水里，激起混浊的水花；有的击中混凝土管壁，反弹出危险的跳弹，发出“啾啾”的尖啸。他死死咬住牙关，将身体压得极低，几乎完全贴着了肮脏的水面，依靠手臂和腰腹的力量，拼命向前挪动，每一次发力都感觉肌肉在哀嚎。 前方终于出现了那个来时的岔路口。 “灵枢，哪边！快！”他在心中疯狂呐喊。 【左侧管道通往未知区域，结构复杂，数据缺失率为85%，存在未知风险。右侧管道按原路返回，路径熟悉，但出口位置有93%概率已被敌方预判并设伏。综合评估，建议选择左侧管道，利用复杂环境摆脱追击，寻找替代出口。】 “左！”顾临没有任何犹豫，猛地拐进了左侧更加狭窄、污水几乎淹到他胸口的管道。这里更加逼仄，前进速度被迫减慢，但求生的本能支撑着他，让他不敢有丝毫停歇。 身后的追兵声、叫骂声和零星的枪声，因为管道的曲折和多岔路而似乎被削弱、分散了一些，但并未消失。哈夫克士兵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来自地底的袭击彻底激怒了，绝不会轻易放过这个让他们蒙受损失（顾临确信他的袭击至少重创了一辆装甲车）的袭击者。 他不知道在这片恶臭和黑暗的地下迷宫中爬行了多久，感觉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肺部火辣辣地疼，仿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丝。四肢因为寒冷、疲惫和过度用力而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乳酸堆积带来的酸痛感席卷全身。直到“灵枢”提示【后方追兵热源信号已减弱至低威胁水平，声源定位分散，判断已暂时摆脱直接追击】，他才敢靠着冰冷潮湿的管壁，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贪婪地吞咽着虽然污浊但至少能维持生命的空气。 极度的疲惫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的意识边缘。他强撑着不让自己睡去，抹了一把脸上混合着汗水、污水和铁锈的污渍，抬头望向一片漆黑的管道顶部，试图穿透这厚重的障碍，感知外面的世界。 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那两辆“蝎子”到底怎么样了是彻底报废，还是仅仅受损纳比尔…以及他背后的抵抗军，是否听到了这声他用命换来的、足够响亮的“动静”他们，会遵守那场用“生命”作为定金的交易吗 黑暗中，顾临靠在冰冷刺骨的管壁上，尽管身体疲惫到了极点，但嘴角却难以抑制地，勾起了一抹冰冷而锐利的弧度。 定金，他已经付了，而且超额支付。现在，该轮到那些潜在的“客户”们，好好考虑一下，该如何展示他们的诚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