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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子走进公司大门时，天刚亮透，走廊的灯还亮着。他昨晚睡得不好，脑子里全是北星能源那条匿名邮件的事，眼皮底下压着一层淡淡的青黑。公文包夹在腋下，手里捏着半杯已经凉掉的豆浆，吸管咬扁了也没察觉。 大厅里人还不多，保洁阿姨推着拖把慢悠悠地擦地，水痕在瓷砖上拉出一道斜斜的光。就在他低头看手机的一瞬，一个身影忽然挡住了前方的路。 “老夫子先生。” 他一愣，抬头看见陈小姐站在面前，手里捧着一个浅蓝色礼盒，包装丝带打得整整齐齐，像是特意准备过。她穿着米色风衣，头发扎成低马尾，脸上没什么妆，但眼神很亮。 “您……有事”他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差点踩到刚拖完的地，鞋底打滑了一下。 “不是坏事。”她笑了笑，脸颊微红，“我是来谢谢您的。我查到了，父亲住院期间的资助，是您通过基金会安排的。” 老夫子张了张嘴，没说出话。这事他本不想让人知道，连大番薯都只当是公司福利项目顺手帮了一把。可金手指此刻突然弹出一行小字：【目标对象情绪波动显着，好感值上升至临界点，判定：情感萌芽期】 他心里咯噔一下，像被人偷偷往衣服里塞了块热砖头，不烫人，但坐立难安。 “这……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他干巴巴地说，目光飘向电梯口，心想怎么还没人来救场。 偏偏这时候，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熟悉的破锣嗓子。 “国际合作协调专员报到！今日首项任务——取昨日数据报表三份，a4双面打印，加急盖章归档！” 大番薯一头冲出来，圆脑袋油光发亮，三根头发随风抖动，怀里抱着一堆文件，嘴里还叼着半块面包。他猛地刹住车，发现前方有人，赶紧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咧嘴一笑：“哟，这不是陈小姐吗这么早头儿你也在这开晨会都不叫上我” 他说着就要往中间挤，手一扬，文件哗啦散了一地，礼盒也差点被蹭到。 “你给我滚！”老夫子眼疾手快，一把将陈小姐护在身后，声音都变了调。 大番薯吓得缩脖子：“我这就滚，这就滚……”弯腰捡文件的动作比兔子还快，边捡边嘀咕，“明明是你脸红得像我煮糊的虾……” “闭嘴！”老夫子低声吼了一句，转头看向陈小姐，语气立刻放软，“不好意思，他脑子不太够用，但心是好的。” 陈小姐捂嘴笑了下，气氛总算没崩。 “我真的特别感谢您。”她把礼盒往前递了递，“一点心意，不贵重，就是自己烤的点心，希望您别嫌弃。” 老夫子僵在原地，手不知道该接还是不该接。接了显得太亲近，不接又怕伤人。他这辈子对付过无数商业陷阱、合同漏洞、老赵的阴招，但从没怕过一个礼盒。 “这个……公司规定，不能收员工礼物。”他憋出一句。 “我不是员工。”她轻声说，“我只是个想当面说声谢谢的人。” 这句话像个小锤子，轻轻敲在他心口。 他迟疑片刻，终于伸手接过，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两人同时缩了一下。 “那……我就先放办公室了。”他低头看着盒子，声音有点虚，“回头……再吃。” “好。”她点点头，转身要走，又停下，“以后若有我能帮忙的地方，请一定告诉我。” 说完，她笑了笑，走了。 老夫子站在原地，手里捧着礼盒，像捧着一块刚出炉的铁板，烫得不行。 大番薯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裤子，仰头看他：“头儿，你刚才护她那一下，比我娘护鸡崽还利索。” “再废话，明天国际合作协调专员就换人当。” “哦。”大番薯缩脖子，“那我还是去打印吧。” 电梯叮的一声开了，老夫子提着礼盒进去，门关上前，还看见大番薯蹲在墙角，对着空气比划：“你看，他脸都红了，绝对是心动信号！” 办公室里，他把礼盒放在抽屉最里面，盖上文件压住，仿佛这样就能让它消失。可坐下后，手指却不自觉地摸了摸抽屉边缘，来回摩挲。 电脑开机，屏幕亮起，他正准备打开改革方案初稿，金手指界面悄然浮现：【情感变量介入主进程，建议动态评估决策权重】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轻轻点了下头，关闭提示框，敲下第一个字。 中午吃饭时，他在茶水间碰见秦先生。 “听说早上有人送礼”秦先生端着饭盒，一脸高深莫测。 “谁说的”老夫子夹菜的手一顿。 “整个楼层都在传，说陈小姐当众表白，你当场收礼，大番薯作证。” “他要是再乱说话，我就让他去扫厕所三个月。” “其实也不是坏事。”秦先生笑了一声，“你总一个人扛事，偶尔也该有人靠近你。” 老夫子没接话，低头扒饭，米饭粒粘在嘴角都没发现。 下午开会前，他路过人力资源部，看见陈小姐正在整理档案柜。她抬头看见他，微微一笑，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他也点头，脚步却没停，走得比平时快了两分。 回到工位，他打开邮箱，发现一封新邮件，发件人是陈小姐，标题写着：“关于员工培训计划的建议”。 附件是一份ppt，命名规规矩矩，内容也完全合规。可当他翻到最后一页，角落里多了一行小字：“点心如果凉了，微波炉加热三十秒刚好。”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足足一分钟，然后慢慢合上笔记本。 傍晚，他收拾东西准备下班，抽屉拉开时，手顿了顿，最终还是把礼盒拿了出来。盒子没拆，但他把它移到了桌面上，摆在显示器旁边。 灯光照下来，蓝丝带泛着淡淡的光。 他看了两眼，又移开视线，拿起外套往外走。 经过前台时，保安老李笑着打招呼：“老夫子，今天气色不错啊。” 他嗯了一声，快步走向电梯。 电梯门即将关闭的瞬间，一只手伸了进来，门又打开了。 陈小姐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站到他旁边。 “正好遇见您。”她说，“刚才那份建议，您看了吗” “看了。”他盯着楼层数字，“挺好的。” “那……点心呢” 他喉咙动了一下：“还没来得及。” 她侧头看他，嘴角微扬：“我以为你会直接扔掉。” “没那么狠心。”他低声说。 两人静了几秒，电梯缓缓下降。 “其实我一直想找机会谢谢您。”她声音轻了些，“不只是为了我爸的事。还有上次我提案被卡，是您私下帮我调整了流程，对吧” 老夫子没料到她知道这个。 “这种事……大家都会做。” “别人不会。”她说，“只有你会。” 电梯到了一楼，门开了。 他迈步走出去，脚步却不像进来时那么稳。 身后传来她的声音：“明天我带新烤的来，这次加了杏仁片。” 他没回头，也没应声，只是抬起手，按了下电梯外的关门键。 门缓缓合上，映出他嘴角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他转身走向车库，步伐依旧沉稳，右手却无意识地摸了摸西装口袋，确认手机还在。 走到车门前，他掏出钥匙，咔哒一声解锁。 坐进驾驶座，他把钥匙插进启动孔，却没有立刻点火。 而是低头看了眼副驾座位——那里空着，但他仿佛还能看见那个蓝丝带礼盒安静地躺在上面。 他伸手，轻轻抚平了座椅上的褶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