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香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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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知棠走向铺子所在的碧水街，远远地，就看到一个熟悉的高壮身影杵在“季记布庄”紧闭的门板前，正百无聊赖地踢着地上的石子。是表哥胡福。 “福表哥！”季知棠快步走过去。 胡福闻声抬头，黝黑的脸上立刻露出憨厚的笑容：“表妹！你可算来了！喏，铺子我爹找的人昨天下午就收拾干净了，钥匙给你！”他递过一把黄铜钥匙，又从怀里摸出一个沉甸甸的旧钱袋，“还有，这是昨天卖布料的钱，五两五百文，你点一下。恒源布庄的王掌柜看在我爹面子上，多给了五百文，说那些布虽然旧，但保管得还行，没虫蛀霉烂。” 季知棠接过钱袋和钥匙，心头一热。胡家的情谊，实实在在。“谢谢福表哥！也替我谢谢大舅和王掌柜！真是帮了大忙了！” “嗨，客气啥！”胡福摆摆手，又好奇地打量着焕然一新的铺面，“表妹，你真打算做吃食生意这地方…能行吗” “试试看才知道。”季知棠笑着，用钥匙打开门锁。推开沉重的门板，清晨的阳光涌入，照亮了空阔的铺面。地面和木架都被擦洗过，露出了原木的本色。后门敞开着，可以看到后院天井打扫得干干净净，那口老井的石台也冲洗得发白。空气里只剩下淡淡的、阳光晒过木头的清新味道。 季知棠仔细地察看着铺面的格局。临街的门面不算很大，但纵深足够。她比划着，心中快速构想着未来的布局：哪里放灶台，哪里设柜台，哪里摆食客的小桌……目光又投向通往后院的门。 “表哥，”她指着后院，“后面那三间房，收拾出来，能住人吧” “能啊！”胡福点头，“以前布庄忙的时候，周贵他们就住这儿。就是有点旧，拾掇拾掇就行。” 季知棠眼睛一亮：“太好了！等这边生意上了正轨，收拾出一间给舟哥儿住。他每天来回镇上读书，路上要耗掉一个半时辰，太耽误功夫。住在这里，能省下时间多读书。” 这是她计划中的重要一环。 胡福挠挠头：“这主意好！省得表弟来回奔波了！” 二人正说着，街道那头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与杂乱的脚步声。只见约七八个穿着半旧短打、满面风尘的汉子正东张西望，似是寻找什么。为首的是个看上去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肤色微深，五官却极为英挺，一双眼睛明亮锐利，透着商人的精明。他身姿挺拔，背着鼓鼓囊囊的褡裢，虽难掩疲惫，举止间仍有一股难掩的潇洒。 “这位掌柜，行个好，能否讨碗水喝实在是走累了，想找个地方歇歇脚……”他朝季知棠和胡福走来，声音微哑，却依旧清朗，唇边带着些许疲惫却依旧得体的笑意。 季知棠见他们汗湿的鬓角与沾满尘土的鞋履，心生不忍，温声道：“各位若不嫌弃，就请进来坐吧，后院有井，水是干净的。”说着侧身让开门路。 那年轻行商微微一怔，没料到这素未谋面的小娘子如此爽快利落，眼中掠过一丝欣赏，连忙抱拳：“多谢小娘子！”他身后众人亦连声道谢，鱼贯而入，也顾不得许多，就在天井石阶、廊檐下或坐或蹲，歇脚喘气。 胡福手脚麻利地从井中打上清水，用木瓢分给众人。行商们感激接过，畅快痛饮。 那年轻首领饮尽一碗，用袖口抹了抹唇角，朝季知棠郑重拱手：“在下王承绪，今年二十有三，做些南北奔波的香料药材小买卖。刚自南边送货回来，卸了货正想找个地方歇歇，下午便要继续北上。”他目光清亮地看向季知棠，笑容爽朗而真诚，“小娘子心善，今日之情，王某铭记。” 季知棠亦微笑回视。他虽年轻，言谈举止间却已有商人的练达与气度，又不失年轻人的挺拔朝气。她心中微动，顺势问道：“王老板贩卖香料不知都是些什么品类，可否容我一观” 王承绪眉梢轻挑，眼中讶异一闪而过。他重新打量眼前这姑娘——明明衣着朴素，却眼神清亮、神态从容，不像寻常深闺女子，倒有几分见识。他笑了笑，利落地解下褡裢：“自然可以，小娘子请看。” 褡裢中是一个个油纸包与小布袋，甫一打开，浓郁复杂的香气便扑面而来——八角浑厚、桂皮辛暖、香叶清冽、草果沉郁、花椒麻香……还有一包红褐色的细粉，散发着独特的辛烈气息。 “这是茱萸粉，”王承绪注意到她的目光，主动解释。 季知棠心中惊喜不已。这些正是她急需的基础香料！尤其是茱萸粉，堪称此时难得的辛香来源，在辣椒还不存在古代，这时辛辣味的来源。 她抬起眼，直率地看向王承绪：“实不相瞒，我正打算开一家食铺，需用这些香料调味。不知王老板可否割爱，匀我一些八角、桂皮、香叶、花椒和茱萸粉” 王承绪没料到这一碗水之恩，竟还能促成生意。他眼中精光一闪，笑容更深了几分，却并不让人生厌，反觉他坦荡精明：“小娘子是爽快人，我王承绪自然也不啰嗦。你要多少价钱方面，定给你最实惠的。” 季知棠凭记忆中的配方估量着报出数量。王承绪极干脆，果然以低于市价两成的价格算给她，茱萸粉还特意多包了些。最后结算，总共五百文。 季知棠点数铜钱递过去，王承绪却摆手推拒：“小娘子，方才那水……” “一码归一码，”季知棠坚持将钱放入他手中，眉眼弯弯，语气却坚定，“王老板行商辛苦，这钱是该得的。不如就当交个朋友，日后我若生意做得起来，少不了还要向王老板进货。” 王承绪闻言，眼底掠过一抹明亮的光彩。他凝视她片刻，忽然朗声笑起来，笑声清越：“好！小娘子不仅有善心，更有做生意的魄力与眼光！你这个朋友，我王承绪交了！”他收敛笑意，神色认真道，“日后需要什么香料，只管托人带句话到码头‘顺风货栈’，我必定为你留着上好的货色，价钱也绝对公道！” 他留下货栈地址，又饮了碗水，这才招呼伙计起身。临走前，他回头看向季知棠，日光落在他英俊的侧脸，更显神采奕奕：“还不知小娘子如何称呼” “我姓季，季知棠。” “季姑娘，”王承绪拱手，目光诚挚，“愿您生意兴隆，我们后会有期。” 他转身大步离去，步履间带着年轻商人的利落与朝气，那背影在熙攘街巷中显得格外挺拔。 送走王老板一行，季知棠看着手里几包沉甸甸、散发着奇异香气的油纸包，心头大定。有了这些，她的“武器”就齐全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