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神眼重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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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 无边无际的、冰冷的黑暗。 陈光的心神，像一叶漂浮在冥河之上的孤舟，随意地漂荡着。 我死了吗 或许吧。 这样也好。死了，就不用再背负那沉重的、压得他喘不过气的血海深仇；死了，就不用再每天晚上，都被那个血色的噩梦所惊醒。 就在他准备放弃所有抵抗，任由自己的心神被这片永恒的黑暗彻底淹没时，一个遥远的、模糊的、带着一丝温暖的声音，仿佛穿透了无尽的虚空，轻轻地拉了他一下。然而，还不等他抓住那丝温暖，一股灼热的、刺鼻的血腥味，却像最汹涌的潮水，猛地将他吞没！ 紧接着，便是冲天的火光，和赵四那如山一般轰然倒下的、巨大的背影。 “光哥……快……快走……” 又是这个梦。 这个纠缠了他整整三年的血色梦魇。 但这一次，却有些不同。 他不再是那个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的旁观者。他感觉自己，被一股无形力量，生拉硬拽回了三年前那个血色的仓库，被迫以第一视角，重新经历那场足以将他灵魂都彻底焚毁的酷刑！ 他能感觉到，那热浪滚烫，甚至能将钢铁都融化，正灼烧着他的皮肤；他能闻到，空气中那股混杂着硝烟、焦炭和烤肉的、令人作呕的气味；他甚至能听到，赵四那喘息声粗重，像个破风箱，和那从他身下不断蔓延开来的温热的血液，浸透自己衣衫时发出的“滋滋”声响。 “不……不要……” 他想呐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想挣扎，身体却像是被灌满了铅，动弹不得。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那个一起从羊村出来、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为了保护自己被无数把闪烁着寒光的利刃，一次又一次地洞穿身体。 “为什么……为什么不救我……” 一个带着怨毒的赵四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你为什么不救我！” “你明明可以救我的！你为什么眼睁睁地看着我死！” “懦夫！你这个懦夫！” 无数个负面的、充满了绝望和自责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涌入他那早已濒临崩溃的大脑！他看到了父母那充满了担忧和失望的眼神；他看到了弟弟那因为“失踪”而消瘦的脸；他看到了顾山那三年来，为了照顾自己，而日渐佝偻的背影…… 他的大脑，像一台被灌入了太多垃圾数据、早已不堪重负的电脑，开始出现乱码，开始濒临“死机”！ 他感觉自己的心神，正在被这些负面的情绪一点一点地吞噬、撕裂。他快要疯了。 就在他即将被这无边的黑暗彻底吞噬时，一个遥远、却清晰带着哭腔的女声，如同穿透了层层迷雾的天籁，毫无征兆地传入了他的耳中。 “陈光……你醒醒……你不能死……” “你忘了我们还要救顾山先生吗你忘了你还要为赵四报仇吗” “你答应过我的……你说过要带我进长白山，找到我父母失踪的真相……你不能食言……” 是苏琳溪！ 她的声音，像一道黑暗中的光亮，给陈光那早已在黑暗中迷失了方向的心神，照亮了救赎的方向。 他挣扎着，循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在那个血色的、充满了绝望和死亡的世界里，一个娇小、但异常坚定的红色身影，正站在他的面前。 她伸出手，那双美丽的眼睛，此刻却被泪水彻底淹没，流淌下来的，是卸下所有伪装的、滚烫的泪水。 “陈光，”她看着他，声音哽咽，却异常坚定，“回来。” 回来。 陈光看着她，那双早已被黑暗所侵蚀的眼睛里，第一次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苗。 他想起了自己的承诺。 他想起了顾山的嘱托。 他想起了赵四……可能还活着的、那唯一的希望！ 不。 我不能死。 我还没有……为他们报仇！ 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求生意志，如同火山般，在他那早已濒临崩溃的精神世界里，轰然爆发！ “啊！” 他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猛地从那片血色的泥潭中，站了起来！ 他那双早已被黑暗所侵蚀的眼睛，在这一刻，重新恢复了清明！ 然而，代价也是巨大的。 为了能从那巨大的精神折磨中挣脱，他那早已不堪重负的大脑启动了最原始、也最有效的“自我保护”机制。 它永久性地封闭了那段关于赵四之死的最痛苦、最血腥的那些记忆。 陈光依旧记得，赵四死了。 但他却再也想不起，他是怎么死的了。 那段记忆，像一段被从硬盘里彻底删除的、无法恢复的乱码，变成了一个永恒的、冰冷的空白。 ...... 在刚刚那场惊心动魄的狩猎游戏结束后，就在陈光昏迷的那一刻，磨损的藤蔓“滋啦”一声，终于彻底绷断！陈光即将坠入这漆黑的深渊，而就在那千钧一发的瞬间，一道红色的身影，早已不顾一切地、连滚带爬地扑到了悬崖边缘！ 苏琳溪没有时间呼救，更没有时间去想自己会不会跟着一起掉下去。她脑海中唯一的念头，就是抓住陈光！ 她像一只壁虎，死死地贴着冰冷的岩壁，用一只手疯狂地抠住了一截从石缝里顽强生长出来的、如同铁筋般的树根，另一只手则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向着那个即将坠落的身影，探了过去！ 终于，在陈光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前一刻，她抓住了陈光那只包裹着兽皮、冰冷的手腕。 一股难以想象的、足以将她整个人都撕成两半的巨大拉扯力，瞬间传来！ “呃啊！” 苏琳溪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她感觉自己抓住树根的那只手，五根手指的骨头都在那一瞬间发出了碎裂的声音！但她依旧死死地咬着牙，指甲深深地抠进树根的表皮之中，没有半分的松懈。 她，一个在城市里长大的、娇生惯养的女孩，此刻却爆发出了一股连她自己都无法想象的力量。她就那么用一只手，死死地抓着那根救命的树根；用另一只手，牢牢地抓着那个早已昏死过去的、比她重了不知多少的男人。 一寸一寸地，艰难地向着悬崖之上攀爬！ 锋利的岩石如同最残忍的刀子，在她那娇嫩的皮肤上划开了一道又一道血痕。她的手臂，她的后背，她的双腿……早已是血肉模糊。但她感觉不到疼痛，她所有的意志，都集中在了那一个念头之上—— 把他拉上来！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世纪，也许只是一瞬间。当她终于将陈光那沉重的身体，彻底地拖上悬崖，拖回到安全的地面上时，她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都虚脱般地瘫倒在了他的身边。 她拖着他，一步一步地，艰难地向着山洞的方向挪去。每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一道混杂着两人鲜血的痕迹。 当她终于回到山洞时，索歌和那些猎人，也刚刚结束了战斗。看着浑身是血、如同两个血人般的陈光和苏琳溪，所有人都被这惨烈的一幕给彻底地镇住了。 而苏琳溪，在看到众人安全的那一刻，她紧绷的心神，终于彻底放松下来。她两眼一黑，便彻底地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