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月球上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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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侠号”的航程，在绝对的静默中结束。 飞船利用常规核动力引擎，缓缓地、平稳地降落在月球背面一处巨大、被永恒阴影笼罩的环形山内。这里是宇宙中最孤独的地方，地球的蓝色光芒和喧嚣的电磁信号被月球厚重的岩层彻底隔绝，只剩下冰冷、属于深空宇宙的星光，和一片亘古不变的死寂。 巨大的隔离舱门无声滑开，陈光、苏琳溪，以及那张被磁力约束悬浮在半空中的黑色水晶王座，一同被牵引光束送入了飞船内部的医疗实验室。 这里，是他们为蓝棠音准备的“病房”。 实验室的气氛肃穆而紧张。墙壁、地板，以及所有的仪器，都呈现出一种柔和、不会刺激感官的乳白色。空气经过了多层过滤，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整个空间被一个独立的能量场包裹，隔绝了飞船内部的一切噪音和震动，营造出一种近乎绝对的“虚无”。 蓝棠音的身体被小心翼翼地从王座上移开，平放在了实验室中央的诊断床上。各种精密的传感器，如同无形的触手，从床的四周伸出，轻轻地贴合在她的身体各处。她依旧穿着那身华美的晚礼服，只是裙摆上沾染了些许黑森林的尘土。她的双眼紧闭，胸口平稳地起伏着，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场深沉的睡眠。 苏琳溪站在床边，神情复杂地注视着这个既是她母亲，又是她不共戴天仇人的女人。她的心里，充满了矛盾。有大仇得报的快感，有对一个生命即将被“审判”的怜悯，但更多的，是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分辨、混杂着期待和恐惧的心情。 她期待着，能用自己的阴瞳之力，像剥洋葱一样，一层一层地剥开母亲被“黑雪”侵蚀、疯狂而扭曲的外壳，找到那个隐藏在最深处的、或许还残存着一丝人性的、真正的灵魂。 她也恐惧着，如果剥到最后，发现里面空无一物，那她该如何面对这个残酷的真相。 “准备好了吗”陈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已脱掉了那身破损的纳米作战服，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船员制服。他的右臂上，依旧缠着厚厚的绷带，但他的眼神，却异常的冷静和坚定。 苏琳溪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开始吧。” 她缓缓地走到诊断床的另一侧，与陈光相对而立。她伸出双手，准备像在长白山的山洞里，为陈光进行精神连接时那样，用自己的阴瞳之力，去“唤醒”母亲那被囚禁的意识。 “等等。”陈光却阻止了她。 “在开始之前，”他说，“我需要对她的身体，进行一次最深层次的量子扫描。我要知道，‘黑雪’究竟对她的身体造成了多大的改变，特别是她的大脑。” 这是一种必要的谨慎。蓝棠音的力量深不可测，任何一点微小的失误，都可能导致无法挽回的灾难。 “好。”苏琳溪同意了。 陈光抬起头，对着实验室的空气下令：“舰灵，对诊断床上的目标，进行一次最高精度的、深层量子扫描。分析所有生理指标，建立完整的生物模型，重点是神经系统。” “遵命，先生。”舰灵那彬彬有礼的英式管家腔调，在安静的实验室内响起。 一道淡蓝色的、如同水波般柔和的能量场，从诊断床的底部缓缓升起，如同一个透明的蚕茧，将蓝棠音的身体完全包裹。无数比尘埃还要微小的量子探针，穿透了她的皮肤、肌肉、骨骼，深入到每一个细胞的最深处，开始读取和分析她身体的所有秘密。 实验室的主屏幕上，无数复杂的数据流和三维解剖模型开始飞速地闪烁、构建。从心跳的频率，到血液的流速，从细胞的活性，到基因的序列……所有的一切，都被转化成了最精准的、冰冷的数字。 苏琳溪怀着复杂的心情，看着屏幕上那些不断跳动的数据。她希望从这些数据中，找到一丝能够证明她母亲还“活着”的证据。 陈光则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个正在被一点点构建出来的、代表着蓝棠音大脑的三维模型。他想知道，那个能够构想出如此疯狂计划，能够将整个世界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女王”，她的大脑，究竟与普通人有何不同。 扫描的过程很长，也很安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主屏幕上，蓝棠音的生物模型越来越完整，越来越清晰。每一个器官，每一根血管，每一条神经，都以一种超高精度的形式，被完美地呈现在了他们面前。 一切看起来，都非常的……正常。 除了一个地方。 当扫描的能量场，最终汇聚到蓝棠音的颅腔时，屏幕上，那个本应显示出复杂脑部结构模型的位置，却始终是一片代表着“数据缺失”的、令人不安的空白。 “怎么回事”陈光皱起了眉头，“舰灵，是扫描出错了吗” 舰灵没有立刻回答。 整个实验室，陷入了一种罕见且诡异的沉默。只有各种仪器发出的极其微弱嗡鸣声，在提醒着他们，时间依旧在流逝。 “舰灵”陈光再次追问，他的心中，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噢，先生……” 舰灵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它那标志性的、总是带着一丝夸张和话痨的英式管家腔调，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陈光从未听过的、充满了困惑和……悲伤的语气。 “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也……更简单。” “什么意思”陈光的心猛地一沉，“直接说结果！” 舰灵沉默了更长的时间。久到陈光几乎以为它已经断线。 最终，那个悲伤的声音，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解释。 “我无法检测到任何高等神经活动，先生。也无法构建出任何有效的大脑模型。” “因为……” “这具身体里，根本没有大脑。” 伴随着舰灵的话音，主屏幕上的画面，瞬间切换。 那片代表着“数据缺失”的空白区域，被无限放大。深层量子扫描的最终结果，以一种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呈现在了他们面前。 屏幕上，清晰地显示出蓝棠音的颅腔内部结构。 那里，没有他们所熟悉的大脑皮层、小脑、脑干……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复杂的生物组织。 那里只有一个东西。 一个由不知名金属和生物材料构成的、极其精密的、正在随着某种特定频率而微微闪烁着光芒的……信号接收器，和一个直接连接到脊髓神经的、微型化的控制中枢。 它，根本不是一个人。 甚至，连一个完整的生物都算不上。 那只是一个被远程操控的、拥有完美人类外表与生理机能的…… “生化人偶。”陈光喃喃自语，他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在这一瞬间被彻底抽干。 他们费尽心机，他们赌上了一切，他们穿越了半个地球，他们掀翻了整个世界的牌桌……最终，从那座钢铁坟墓里带回来的，竟然只是一个……空的躯壳。 一个被线操控的、完美的、没有任何灵魂的木偶。 “不……不可能……” 苏琳溪呆呆地看着屏幕上那张冰冷的解剖结构图，她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脸上的血色，以极快的速度，褪得一干二净。 她猛地转过头，看向诊断床上那个依旧在平稳呼吸的、“沉睡”着的女人。那张与她如此相似的脸，那头乌黑亮丽的长发，那双曾经无数次温柔地注视过她的、紧闭着的眼睛……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如此的虚假，如此的恐怖。 这不是她的母亲。 从始至终，都不是。 从她在德国地堡里，与这个“母亲”进行那场撕心裂肺的对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个骗局。 一个由真正的蓝棠音，在某个未知的、遥远的角落里，所导演的一场，无比逼真的独角戏。 她所有的愤怒，所有的悲伤，所有的憎恨，甚至刚刚升起的那一丝丝怜悯和期待……所有的一切，都倾注在了一个空的、没有任何思想的容器之上。 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的荒谬感和虚无感，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将苏琳溪彻底淹没。她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耳边响起了尖锐的、如同警报般的嗡鸣。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喊出什么，但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最终，她眼前一黑，身体一软，向后倒了下去。 陈光立刻上前一步，将她接在了怀里。 他抱着她那冰冷而瘫软的身体，抬起头，最后看了一眼屏幕上那个依旧在闪烁着微光的、精密的信号接收器。 他的眼中，没有了胜利的喜悦，也没有了复仇的快感。 只剩下，一片比月球背面的永恒黑暗，还要深沉、无边无际的……茫然。 那么…… 真正的母亲，又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