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丹青界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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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 丹青小筑窗外的梧桐树，叶子已染上点点金黄。 林曦棠立在宽大的画案前，身量拔高了不少，眉眼间的稚气褪去些许，沉淀下一种超越年龄的沉静与专注。 她不再是那个只能踮脚挂画的小豆丁，笔下流淌的世界也越发深邃宽广。 三年时光，足以让许多事尘埃落定，也让许多变化悄然发生。 林曦棠的名字，因《新锐画谱》的刊行和青松居士那句“早春翘楚”的评语，早已在丹青界新锐中占据一席之地。 她的画作，尤其是后期融合了更成熟技巧后依然保持“生趣”与“本真”的作品，备受瞩目。 王氏的“投资”得到了丰厚回报，林府在丹青界的地位水涨船高。 林文瀚在丹青院的处境也因女儿的名声而改善不少，虽仍有暗流，但明面上的刁难少了许多。 而最大的变化，或许在林府的后院。 绣楼里，林曦瑶端坐书案前，面前是一幅几近完成的工笔《秋菊图》。 笔法依旧严谨工稳，设色富丽堂皇，是孙老先生最欣赏的风格。 但若细看，那菊花花瓣的舒展姿态，叶片的转折脉络，似乎比三年前少了几分刻板，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生动韵味。 她放下笔，揉了揉微酸的手腕，目光掠过窗外。三年时光，让她出落得更加美丽，眉宇间那份傲娇依旧，但曾经尖锐的棱角似乎被岁月稍稍打磨圆润了些。 她与林曦棠的关系，也如同这秋日的天空，疏朗了许多。虽不至于亲密无间，但那份刻骨的嫉妒和敌意，已化作一种微妙的、带着点别扭的“认可”和“较劲”。 林曦棠的“野路子”一次次用作品证明其价值，林曦瑶虽嘴上依旧坚持“工笔大道”，心里却不得不承认，这个庶妹确实有她独到之处。 两人偶尔在花园或回廊相遇，也能说上几句不咸不淡的话，甚至有一次，林曦瑶还“不小心”把自己用剩的半块上好赭石丢在了丹青小筑门口——被翠儿“捡”了回去。 林曦棠心照不宣，回头画了幅小松鼠啃松果的趣图，“顺手”让春桃“送错”到了绣楼。 王氏将这一切变化看在眼里，乐见其成。姐妹和睦，哪怕是表面的也是对家族有益的。 她更多的精力，已转移到为林曦瑶物色一门显赫的亲事，以及更重要的——为林府谋划更长远的未来。而林曦棠，这块已经擦亮的金字招牌，是时候发挥更大的作用了。 这日清晨，林曦棠刚用完早膳，刘嬷嬷便亲自来了丹青小筑，脸上带着比平时更郑重的神色。 “三姑娘，夫人请您去正院一趟，有要事相商。”刘嬷嬷语气恭敬，却也透着一丝不同寻常。 林曦棠心念微动，隐约猜到几分。她整理了一下衣裙，带着春桃随刘嬷嬷去了正院。 暖阁内，王氏端坐主位，林文瀚也在，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期待与忧虑的复杂神情。 “棠儿来了。”王氏示意她坐下，开门见山，语气是主母一贯的冷静，却也比平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 “你如今画艺精进，名声在外，困于府中一方小筑，终究是埋没了。丹青院三年一度的选拔，下月初举行。这是丹青院选拔少年英才最重要的途径，只收十岁以下、天资卓绝者，名额极少，竞争激烈。” 林文瀚接口道，语气带着父亲的关切与凝重：“丹青院乃我朝书画圣地，汇聚天下英才与宗师。若能入选，不仅能得到最好的教导，阅览无数珍本孤品，更能开阔眼界，与同辈翘楚切磋，对你的未来，有莫大裨益。只是……” 他顿了顿，“院中关系复杂，规矩森严，竞争更是残酷。你年纪尚小，为父担心……” 王氏抬手，止住了林文瀚的话，目光锐利地看向林曦棠：“机遇与风险并存。雏凤清声，是龙门，亦是虎口。你虽有名声在外，但此次选拔，汇聚的是各州府最顶尖的少年天才，评审更是丹青院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供奉，眼光毒辣，不喜虚名，只看真本事。且选拔过程封闭，全凭实力说话。你，可敢一试” 没有多余的煽情，没有虚假的关怀，王氏直指核心：机会给你了，但路很险，靠你自己闯，敢不敢 林曦棠迎着王氏审视的目光，又看了看父亲眼中的担忧，心脏因“丹青院”三个字而有力地跳动起来。那是更广阔的天空，是更高远的山峰！三年沉淀，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只凭天赋灵光乍现的四岁孩童。她的技巧更纯熟，观察更敏锐，对“意”与“境”的领悟也更深。困于林府，确实已到瓶颈。 她站起身，小小的身躯站得笔直，清澈的眼眸中没有丝毫怯懦，只有跃跃欲试的火焰和沉静的自信：“父亲母亲，女儿愿往！女儿定当竭尽全力，不负林家之名！” 声音清脆，掷地有声。 王氏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微光，微微颔首：“好。既如此，从今日起，全力准备。所需一切，府中自会供给。刘嬷嬷，去请周娘子过来，再为三姑娘梳理一遍各科要点。” 她转向林文瀚，“文瀚，院中选拔的章程和往届题目，你尽快整理出来。” “是，夫人（母亲）！”三人齐声应下。 一场关乎未来的征途，就此拉开序幕。 丹青院选拔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在林府内外激起更大的波澜。 林曦瑶得知消息时，正对着一幅即将完工的《秋菊图》做最后的修饰。紫苏小心翼翼地将外面听来的消息告诉她。 笔尖悬停在半空，一滴饱满的石青颜料，无声地滴落在画中一朵盛放的菊花中心，迅速晕开一片刺目的蓝污。 林曦瑶怔怔地看着那片污迹，指尖冰凉。丹青院…那是她曾经梦寐以求却自知资质尚不足以企及的高度！如今，她的妹妹，那个曾经被她轻视的庶女，却要代表林家去叩响那扇神圣的大门了！ 巨大的失落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让那声不甘的哽咽溢出喉咙。三年，她拼命努力，画技精进，得到了孙老先生更多的赞许，甚至隐约感觉摸到了那层“生动”的门槛。可为什么为什么感觉和妹妹的差距，反而越来越大了 “小姐……”紫苏担忧地看着她煞白的脸和画上那刺眼的污迹。 林曦瑶猛地回过神，看着毁掉的画作，一股强烈的自我厌弃涌上心头。她烦躁地抓起那张画纸，想揉成一团，动作却在中途停住。她深吸一口气，将画纸重重拍在案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收拾掉。备纸，重画！”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嫉妒吗不甘吗当然有！但她林曦瑶是林家的嫡女，她有她的骄傲和尊严！她绝不会像个怨妇一样哭哭啼啼！林曦棠要去闯丹青院好！那她就更要画出让所有人惊艳的作品，证明工笔大道，一样能登峰造极！她要让所有人知道，林家，不止有一个天才庶女！ 只是心底深处，那丝被强行压下的、名为“关心”的涟漪，却悄然扩大了一分。那个“讨厌”的妹妹，要去闯龙潭虎穴了她能行吗 丹青院选拔报名的消息，同样在院中引起了不小的议论。 “听说了吗林家那个四岁就上了《新锐画谱》的小神童，林曦棠，这次也要来参加丹青院的选拔了！” “是她啊名气是不小，不过丹青院的选拔可不是靠名气就能进的！那是实打实的硬功夫！” “就是，多少世家子弟苦练多年都折戟沉沙。她再天才，今年也才七岁吧能有多少积淀” “我看悬。少年成名，最容易心浮气躁，根基不稳。李老（李画师）不是常说嘛……” “嘘！小声点！不过……她要是真来了，倒有好戏看了。听说这次负责初筛的几位老供奉，眼睛可毒着呢！” 流言蜚语，有好奇，有不屑，有等着看热闹的。但无论外界如何议论，丹青院那扇厚重的大门，已经为林曦棠，也为所有怀揣梦想的少年，缓缓开启。属于林曦棠的新篇章，即将在汇聚了天下英才与顶尖宗师的丹青圣地，正式书写。而她的第一关，便是那号称“十不存一”的残酷选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