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丹青界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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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等待，对林府众人而言，漫长如三秋。 林文瀚坐立不安，在书房里踱步，案头的公文半个字也看不进去。 王氏虽依旧端坐正院理事，但捻着佛珠的手指明显比往日快了几分，偶尔望向窗外的目光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 丹青院的风声通过各种渠道隐隐传来，关于那幅《寒江钓魄》的议论沸沸扬扬，褒贬不一，更添了几分不确定性。 绣楼里，林曦瑶强迫自己临摹，笔下的线条却总带着一股烦躁的滞涩。 紫苏打听来的消息愈发让她心惊肉跳： “听说李供奉当堂就说那画‘狂悖无状’、‘有失体统’！” “可也有人说，张供奉和王供奉看得眼睛都直了，连声说‘奇’、‘绝’！” “吵得可凶了！最后好像……好像惊动了上面……” “上面”林曦瑶的心猛地一沉，指尖冰凉。 丹青院“上面”还能有谁难道是……她不敢想下去。那个妹妹，这次怕是真要把天捅破了！她烦躁地将笔一丢，画纸上顿时洇开一团墨污。 终审放榜之日，丹青院那面影壁前人山人海，比初试放榜时更加拥挤。 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目光死死盯着那即将揭开榜单的执事。 林文瀚紧紧握着林曦棠微凉的小手，手心全是汗。 林曦棠倒是显得异常平静，清澈的目光穿透人群，落在影壁上，只有微微抿紧的唇角泄露了一丝紧张。 “开——榜——！”执事高亢的声音划破寂静。 巨大的红绸被缓缓揭下，金粉书写的名字在冬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人群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声浪！惊呼、狂喜、叹息、不敢置信的抽气声交织在一起。 林文瀚的目光在榜上疯狂扫视，当“林曦棠”三个字赫然出现在首位时，他猛地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仿佛不敢相信！ 随即，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他一把抱起身边的女儿，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棠儿！棠儿！第一！你是第一！入选了！入选了！！” 林曦棠被父亲抱在怀里，看着榜单上自己高居榜首的名字，小脸上终于绽开一个无比灿烂、如释重负的笑容！成了！她用自己的方式，敲开了丹青院的大门！ 周围的议论声瞬间炸锅： “榜首！真是林家那个七岁的丫头！” “我的天！《寒江钓魄》那画居然拿了头名！” “看来那几位老供奉是真认可了” “不得了！这下是真的一飞冲天了！” “哼！走了狗屎运！”赵廷轩看着自己排在第五的名字，再看到被父亲高高抱起的林曦棠，脸色铁青，眼中充满了嫉妒与怨恨，狠狠一跺脚，转身挤出了人群。 然而，喧哗未落，丹青院厚重的中门竟在此时缓缓开启！ 一位身着深青色绣银丝云纹、气度不凡的中年管事走了出来，目光如电般扫过人群，最终落在林文瀚怀中的林曦棠身上。 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位管事身上，带着敬畏和好奇。 管事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清晰地传遍全场： “奉云山先生口谕：” 仅仅五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全场瞬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云山先生！丹青界的泰山北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宗师！竟然亲自下了口谕！ 管事目光灼灼地看着林曦棠，朗声道： “林氏女曦棠，画作《寒江钓魄》，意魄双绝，不拘一格，甚合吾心。特许其入‘松涛阁’，为吾关门亲传弟子。三日后辰时，持此令，入院拜师。”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枚古朴温润的青色玉牌，玉牌上以寥寥数笔刻着云雾缭绕的山峰图案——正是云山先生的信物！ 管事将玉牌恭敬地递向林文瀚怀中的林曦棠。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林文瀚抱着女儿的手臂僵硬了，巨大的震惊和狂喜让他几乎窒息！ 周围的空气凝固了，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怀疑自己的耳朵！ 赵廷轩尚未走远的身影猛地僵住，难以置信地回头，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就连高台上尚未离去的几位老供奉，包括脸色难看的李供奉，此刻也全都面露极度震惊之色，齐刷刷地看向那个小小的身影！ 云山先生！亲传弟子！还是关门弟子！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林曦棠不仅入选了丹青院，更是一步登天，直接踏入了丹青界最顶端的门槛！ 这是何等的殊荣！ 多少书画大家穷其一生，也难见云山先生一面，更遑论拜入其门下！ 而一个七岁的女童，仅凭两幅画，就获得了这份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机缘！ 林曦棠也愣住了。 她知道自己的画会引起争议，也期待能入选，但万万没想到，结果竟是如此石破天惊！ 云山先生关门亲传弟子……这份突如其来的巨大荣耀，让她的小心脏也怦怦直跳。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从父亲僵硬的怀抱中轻轻滑下，整理了一下衣裙，伸出双手，稳稳地接过了那枚沉甸甸的青色玉牌。 入手温润，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 “谢先生厚爱，林曦棠谨遵师命。”她对着管事，也对着丹青院洞开的中门，深深一揖。 声音清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广场上。 这一刻，所有的议论、质疑、嫉妒、惊叹，都化作了无声的背景。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小小的身影和她手中那枚象征无上荣耀的青玉令牌上。 雏凤初鸣，声震九霄！ 林曦棠的名字，连同那幅惊世骇俗的《寒江钓魄》，注定将以最耀眼的方式，铭刻在丹青院的史册之上！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的飓风，瞬间席卷了整个丹青王朝，也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了林府。 正院里，当刘嬷嬷几乎是跌撞着冲进来，语无伦次地禀报完这惊天消息时，王氏捻着佛珠的手猛地一颤，佛珠线“啪”地一声崩断，檀木珠子滚落一地！ 她霍然起身，一贯冷静自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震动和难以置信！ “云山先生……关门弟子！” 饶是她心机深沉，此刻也被这从天而降的巨大馅饼砸得有些晕眩！这……这已经远远超出了她最初的谋划！这简直是林家几代人都未曾企及的泼天富贵！ 巨大的狂喜过后，是更深的审慎与压力。她立刻厉声吩咐：“快！备厚礼！不……厚礼不足以表心意！开库房！取那对前朝玉璧！还有那幅吴道子的摹本！” “刘嬷嬷，你亲自去办！要快！还有，府中上下，所有下人，本月例钱加倍！严令所有人，管好自己的嘴！若有半分差池，家法伺候！” 她必须稳住局面，更要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遇！ 绣楼里，林曦瑶正对着一幅被墨污毁掉的画生闷气。紫苏连滚带爬地冲进来，激动得语无伦次：“小……小姐！三……三姑娘她……她……” “她又怎么了”林曦瑶没好气地问，以为妹妹落选了。 “榜首！头名！入选了！还……还被云山先生收为关门亲传弟子了！”紫苏几乎是吼出来的。 “哐当！”林曦瑶手中的笔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她整个人僵在原地，像被一道惊雷劈中！ 榜首入选这已是意外之喜。 云山先生关门亲传弟子！ 这八个字如同九天惊雷，在她脑海中疯狂炸响！将她所有的傲娇、不甘、担忧、还有那点刚刚萌芽的“较劲”心思，瞬间炸得粉碎！只剩下无边的震撼和……茫然。 那个总是画些“离经叛道”东西、让她又气又恼又忍不住好奇的妹妹……竟然……竟然一步登天，成了云山先生的弟子！ 巨大的冲击让她失去了思考能力，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地上碎裂的笔洗和流淌的清水，耳边嗡嗡作响。 许久，一丝极其复杂的、混合着难以言喻的骄傲、失落、以及深深震撼的涟漪，才在她死寂的心湖里缓缓漾开，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这臭丫头……真是……要翻天了……” 丹青小筑内，林曦棠轻轻抚摸着手中温润的青玉令牌，令牌上那寥寥数笔的山峰云雾，仿佛蕴含着无尽的丹青大道。 窗外，冬日难得的暖阳透过窗棂洒进来，照亮了她沉静而明亮的眼眸。 新的征程，始于云山之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