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平心殿里谈巫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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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冥性子最是爽利，先按捺不住，眼眶早红了大半，声音里裹着颤意：“妹妹！就当真没有别的法子了我巫族……我巫族怎能少了你啊！” 后土轻轻摇了摇头，唇边漾开一抹苦涩的笑，语气里满是不舍，却又带着不容动摇的坚定 “玄冥姐姐，我又何尝舍得离开诸位兄长与姐姐可你看如今洪荒——生灵死后，魂魄无依无靠，在天地间飘来荡去，受尽风吹日晒之苦，连个归处都没有。 若无人身化轮回，这世间的魂灵只会越来越多，永无宁日。我既为巫族后土祖巫，护持洪荒、安顿魂灵，本就是我的使命。” 帝江重重叹了口气，声音沉缓却带着几分定气，伸手按了按两人的肩： “诸位先莫要太过伤怀。 李念此前特意让我们以自身精血于盘古殿内重新孕养，想来便是为了防备今日这般局面。 咱们且等他醒来，再向他问个明白，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又挨过约莫半炷香的光景，李念指尖掐诀的动作才缓缓停下，眉宇间的凝思也随之舒展——显然是将那些纷乱的记忆片段彻底理顺了。 帝江眼尖，最先察觉到他气息的变化，身影一动便已掠至近前，没等李念完全回神，便急声将方才与后土、玄冥的对话，以及众人对轮回之事的忧虑简略道来，语气里满是焦灼。 话音落下时，殿内霎时静得能听见灵气流动的轻响。 十二道目光齐刷刷锁在李念身上：玄冥按捺着性子，只是拳头越攥越紧；帝江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起，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 其余祖巫也都敛了平日的张扬，目光里满是盼切，连呼吸都似下意识放轻，只等着他开口，盼着能从他口中听到转机。 李念目光缓缓扫过殿内十二位祖巫，待那股萦绕在众人眉宇间的焦灼稍稍平复，才开口打破沉默。 “诸位先压下愁绪，我有两句话说。 首先，我们该为后土祖巫即将成圣而欣喜——这从不是‘失去’，反是她勘破自身使命、得证大道的天大机缘。 你们担忧巫族命运会因此偏移，怕前路难测，可世间从无一成不变的轨迹，巫族或许正因此能踏上一条从未设想过的新途。 眼下最该做的，是为她庆贺，而非困在‘离别’的愁绪里停滞不前，毕竟每个人的道不同，出路本就不该强求一致。”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帝江身上，语气多了几分郑重： “至于先前让诸位以精血重养本源，核心便是为了保住‘十二都天神煞阵’的完整。 这阵是巫族的根基之一，阵在，巫族的威慑力便在，这既是为了避免日后有变故时，巫族因阵损而蒙受重创。 更深一层，也是为巫族的长远延续留后路——即便后土踏上圣途，十二祖巫的本源根基仍在，巫族的传承便不会断。” 李念指尖在案上轻轻一点，目光扫过众人，将话题继续推进： “另外，此前让你们与冥河老祖结盟，核心也是为后土祖巫成圣铺路——当然，更要为巫族谋得一份实打实的玄黄功德。 待六道轮回立下、地府根基稳固，幽冥血海自会被纳入地狱黄泉体系，这并非削弱谁，而是我为巫族争取的一份天大机缘。 此刻诸位细细回想，玄黄功德冲刷识海时，是否觉得灵台比往日清明了许多” “可不是嘛！”共工当即接话，还挠了挠头笑出声，语气里带着点恍然大悟的憨态，“我先前还纳闷，怎么看啥都比以前透亮，还以为是最近烦心事多，反倒给刺激清醒了呢！” 李念闻言也微微颔首，话锋却渐渐沉了些，多了几分解惑的郑重： “其实你们巫族并非没有元神，只是先天便受了煞气影响。 当初孕育诸位时，天地间的凶煞之气被你们大量吸收，几乎挤占了元神本该生长的空间，才导致元神先天孱弱。 更别提你们出世后，一门心思熬炼肉身，还在不断吸纳煞气巩固肉基，反倒忽略了对法则的领悟——长此以往，元神自然愈发微弱，渐渐落到近乎于无的境地。” 他说到这里，目光特意看向后土，语气也柔了几分： “唯独后土祖巫不同。 你是十二祖巫中最后一个出世的，先前十一位兄长姐姐已将周遭的煞气吸纳大半，留给你的煞气极少，元神才得以保留。 虽依旧偏弱，可‘有’与‘无’已是天壤之别。 后来你随诸位修行，万幸天性喜静，没像其他人那般执着于肉身，还能兼修大地、轮回双法则，再加上《九转玄功》滋养本源，元神才慢慢稳住了根基——这便是你们元神差异的根源。” 后土垂眸望着掌心，眼底掠过一丝了然，先前萦绕心头的些许困惑，此刻终于被彻底解开。 平心圣人缓缓颔首，语气里带着几分亲历后的清明感悟： “正是如此。我能顺利身化六道轮回而不被大道禁锢，恰恰是仗着这缕先天保留的元神根基——无需耗费海量玄黄功德去重塑元神，才没被轮回的本源之力捆缚。” 她指尖轻拂衣袂，似又忆起身融轮回的瞬间，话语添了几分郑重： “若当初我的元神也如诸位兄长姐姐般近乎于无，身化轮回时便需用功德强行补全元神，那样一来，我恐怕早已被轮回大道反噬，永困六道之中，成了轮回的囚徒，而非执掌它的圣人。 这点因果感应，当时在我与轮回相融的刹那，尤为清晰。” 李念见后土点头，话锋微微一转，语气里带着几分通透的点拨： “后土终究还是那个念着巫族、护着洪荒的后土，可为何偏偏要从‘后土祖巫’化作‘平心圣人’ 我猜，早在地道之力于你体内觉醒的那一刻，平心圣人您自己，其实已经把这其中的因果缘由，看得明明白白了吧。” 他话音刚落，烛九阴便沉沉开口，眸中那抹属于时间的幽光暗了暗，带着几分探得真相的无奈： “是啊！方才平心圣人成圣时，地道法则显化天地，我趁那股契机再次潜入时间长河查探—— 虽瞧着巫族的命运线多了些许变数，可前路的迷雾，依旧没散多少……”话到末尾，他终是忍不住长叹了一声，满是无力。 李念迎着十二双复杂的目光，语气渐渐郑重起来，字字句句都戳在要害上： “其实巫族的未来走向，从来不在族群本身，而在你们十二祖巫身上。 你们是巫族的始祖，是整个族群的根脉，能不能为万千巫族子弟指明一条真正的生路，全看你们的选择。 若是你们还抱着从前那般‘杀得痛快、斗得尽兴’的念头，那巫族的结局，恐怕还会像烛九阴在时间长河里看到的那样，难有半分转机。 眼下最要紧的，从不是纠结过去如何，而是看你们这十二位祖巫，到底有没有真正想通、真正做出改变。” 帝江攥紧了拳，掌心的罡风隐隐浮动，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玄铁：“说吧！要保巫族，我们该怎么做” “好！既如此，我便直言不讳。”李念起身踱了两步，目光扫过十二祖巫，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要让巫族长存，唯一的路便是入幽冥、掌地府秩序——唯有亲手把地府的运转脉络捋顺，让轮回通道再无滞涩，巫族才能在地道中扎下根。” “啊！”玄冥猛地睁大眼睛，指尖无意识绞着衣摆，语气里满是恍然大悟的惊异， “莫非你先前让我们暗中挑选巫族子弟打磨心性、还与人族合作调教执掌规矩的人手，打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地府运转铺路” “正是。”李念指尖抵着下巴沉吟片刻，语气沉了几分， “可即便算上这些人，地府的人手依旧远远不够。况且幽冥界本就煞气弥漫，正好能供巫族炼化—— 既不用像从前那样在洪荒拼杀夺煞气，还能借煞气稳固肉身，一举两得。” 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十二祖巫身上，多了几分凝重：“更重要的是，你们十二位祖巫必须亲自执掌地府要职、受地道神位。莫要觉得六道轮回一立，便万事大吉了——这不过是地道初立的开端，往后的挑战才真正开始。 地府里多少关键之位还空着，洪荒那些盯着地道权柄的势力，早就虎视眈眈了，一旦有空隙，他们绝不会放过窥伺的机会。” 李念缓缓闭上眼睛，指尖轻轻揉了揉眉心，方才因议事而紧绷的气息渐渐舒缓，再开口时，语气里多了几分坦诚的考量： “我知道，以你们祖巫向来洒脱刚猛的性子，地府里这些需循规蹈矩的职位，或许本就不适合你们。 但眼下情况特殊——先把这些神位攥在手里，才是最要紧的事。” 话音落时，他心里却悄悄叹了口气： 这些年，他一直靠着“大势不可改，小势可改”的规则，一次次试图拨动巫族的命运线，从精血孕养到结盟冥河，再到如今推巫族入地府…… 可他改的这些“小势”，到底在无形中对洪荒大势造成了多少影响 是让巫族的路更宽了，还是悄悄埋下了新的隐患 他甩了甩头，压下这份没底的思虑——罢了，眼下能让巫族抓住地府这根“浮木”就已是不易，至于日后的变数，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纠结再多也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