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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点三刻，天色灰蒙，下着淅淅沥沥的冷雨。聂曦穿着普通的深色雨衣，撑着油纸伞，混在稀疏的早起人群中，走向文心阁旧书店。他没有选择直接靠近，而是在街对面的一个豆浆摊前坐下，要了一碗热豆浆，两根油条，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书店门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雨水敲打着油布棚顶，发出单调的声响。聂曦的心跳与雨滴声同步，沉重而急促。他仔细观察着每一个路过的人，试图找出任何可疑的迹象。街道湿滑，行人匆匆，似乎一切正常。 六点五十五分，一个穿着灰色工装、戴着破旧鸭舌帽的中年男人，推着一辆装满旧书报的板车，停在了文心阁的侧门。他动作熟练地开始卸货，将一捆捆用油布盖着的书刊搬进店里。这是书店每天补充旧书的常规流程，送货工老李，聂曦以前见过几次。 聂曦的目光紧紧锁定着他。老李卸完货，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屋檐下，掏出烟袋，慢悠悠地卷起一支烟。他划了几次火柴，似乎因为潮湿没能点着，有些烦躁地低声咒骂了一句，将未点燃的烟别在耳朵上，然后抬头，看似无意地望了望阴沉沉的天空，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就是这个看似寻常的动作，让聂曦的瞳孔骤然收缩！老李抹去脸上雨水的手，在放下时，极其自然地在身旁湿漉漉的砖墙上，快速地、不引人注意地划了三道短横，一道竖线！ 川！这是一个汉字的简易符号！ 聂曦的血液几乎瞬间凝固！这不是他预想中的任何接头暗号！这个符号……在他作为林凡的记忆深处，有着截然不同的、惊心动魄的含义！它不属于任何他已知的我党地下联络体系，反而……反而与一个特殊的、在历史学界都存在争议的猜测有关——关于军统（保密局）内部某些高级特务之间，用于紧急示警或标记高危目标的非正式暗记！ 这是一个陷阱！一个精心布置、针对他可能具备的“特殊知识”而设下的致命陷阱！老李不是同志，他是保密局的人！“启明”标记是诱饵，目的就是测试他，看他是否会咬钩！如果他刚才贸然上前，或者做出任何回应暗号的举动，此刻恐怕已经…… 强烈的后怕让聂曦的手猛地一颤，豆浆碗差点打翻。他强行压下内心的惊涛骇浪，低下头，假装被烫到，吹着碗里的豆浆，用眼角的余光死死盯住对面。 老李在墙上留下记号后，便推着空板车，不紧不慢地消失在巷口。整个过程自然流畅，毫无破绽。 聂曦坐在原地，强迫自己又喝了几口已经微凉的豆浆，付了钱，才像普通食客一样，撑着伞，朝着与参谋本部大楼相反的方向走去。他走得并不快，但每一步都感觉踩在刀刃上。他能感觉到，暗处一定有几双眼睛，正像毒蛇一样，冰冷地注视着他的背影，评估着他的反应。 他没有回头，没有停顿，甚至没有加快脚步。他必须表现得完全正常，像一个真正只是出来吃个早点的路人。直到拐过两个街角，确认无人跟踪后，他才闪进一条无人的小巷，背靠着湿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早已浸透了内衣。 好险！实在是太险了！毛人凤的手段，竟然如此刁钻狠辣！他不仅怀疑，而且已经开始用这种超越常规的方式来进行测试！他利用的，正是潜伏者可能具备的、对特殊符号的敏感性和反应！如果聂曦不是来自未来，如果他没有恰好研究过那些冷僻的历史边角料，今天必然在劫难逃！ 这次失败的接头，非但没有带来希望，反而像一盆冰水，将他浇了个透心凉。它清晰地传递出一个信号：毛人凤的网，已经张开了，而且，这张网比想象中更加精密、更加致命。他面对的，是一个极其了解潜伏者心理和行为模式的、可怕到极点的对手。 平静了一下呼吸，聂曦整理好雨衣，重新汇入人流，向参谋本部大楼走去。他的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变得前所未有的冰冷和坚定。 毛人凤已经出招了。那么，接下来，就该轮到他了。这场跨越时空的生死博弈，从现在起，进入了真正的白热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