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陆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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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九桑，或者说现在的小男孩“陆过”，是在一阵老旧床板的轻微吱呀声和窗外嘈杂的市井声中醒来的。 他躺在一张铺着洗得发白蓝格床单的小床上，房间不大，墙壁有些斑驳，但收拾得异常干净，东西摆放得井井有条。 视线里，一个半透明的箭头悬浮着，指向床下，旁边有文字提示：【起床】。 他依言起身，脚踩在微凉的水泥地上。 刚走出卧室门，箭头又指向厨房方向，并标注【奶奶】。 厨房里，一个身材干瘦、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太太正在忙活。她看起来确实有种不怒自威的强势，眼角嘴角都向下撇着，仿佛对什么都看不顺眼。 “醒了磨磨蹭蹭的！”老太太头也没回，声音尖利，“先去给你爹妈还有你爷爷上炷香，然后赶紧洗脸！麻利点，粥要凉了！” 箭头适时地转向小客厅。 所谓的客厅也很狭窄，正对着大门的地方设着一个神龛。 赵九桑需要踩上一个小凳子才能看清全貌。 神龛上点着电子蜡烛，香炉里插着几炷袅袅生烟的香。 后面并排摆着两张照片：一张是一对笑容憨厚、略显富态的中年夫妻合影，系统标注【已故陆爸陆大河、陆妈】；另一张是一个戴着老花镜、面容严肃的老头，标注【已故陆爷爷】。 箭头提示他拿起旁边放着的香，用老旧的火机点燃，然后插入香炉，双手合十拜了拜。 整个过程赵九桑都带着一种新奇的观察心态，这种带着古老仪式感的家庭习俗，在星际时代早已罕见。 刚做完这些，身后就传来老太太摆放碗筷的叮当声和催促：“弄好了没快点！属蜗牛的” 箭头指引他走向大门右侧的小卫生间。 卫生间更是狭小，同样放着一个垫脚的小凳子。 镜子有些模糊，赵九桑踩上凳子，看到镜子里映出一个小男孩的身影，面容初始有些模糊不清，像是打了层马赛克。 系统提示出现：【是否调整角色形象基础优化（20%）免费，进一步提升需消耗信用点。】 “果然无处不在的氪金。”赵九桑腹诽，毫不犹豫地将优化拉杆拖到了免费的20%位置。 镜子里的小男孩形象瞬间清晰起来，仿佛蒙尘的珍珠被拭去浮灰，骤然焕发出不容忽视的光彩。 头发有些乱，像是早上起来没好好梳过，皮肤是常在户外跑动晒成的小麦色，嘴角习惯性地微微下撇，带着点对什么都不忿的感觉。 但若仔细看，便能发现他五官生得很好。眉骨和鼻梁的线条干净利落，嘴唇的形状也清晰周正。最特别的是那双眼睛，又黑又亮，像是被水洗过的黑曜石，睫毛长长的，默默垂下来的时候，竟奇异地冲淡了些许他外显的毛躁。 此刻，这双眼睛里正闪烁着好奇与审视的光芒，为他平添了几分早慧的灵动。 “陆过！耳朵聋了吃饭！”老太太的嗓门穿透门板。 赵九桑赶紧走到小餐桌旁。 早餐是简单的煎鸡蛋和稠稠的白米粥。 老太太自己从一个小陶罐里夹出一小块红彤彤的腐乳，小心地放进粥里。见赵九桑好奇地盯着看，她眼皮一翻：“看什么看，小孩子不准吃，齁咸齁咸的！赶紧吃你的鸡蛋！” 赵九桑依言低头喝粥，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阳光恰好从厨房的小窗斜射进来，落在他半边脸上，将那不驯的乱发和微抿的唇线勾勒出一圈柔和的金边。 饭后，老太太利索地收拾好碗筷，然后拿出一个洗得发白的旧帆布小挎包给赵九桑斜挎上，又给他戴上一顶明黄色的小帽子。她自己则拎起一个更大的布袋子，里面放着一把铁钩子。 出门前，老太太反复拉拽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确认锁死了才罢休。赵九桑注意到门牌号：一块蒙尘的铁皮，字迹有些脱落，写着“陆家村安置楼2单元201”。 一走出楼道，陆老太太就像切换了模式，嗓门陡然提升了八度，仿佛自带扩音器。 她一边下楼，一边不停地数落：“哪个缺德带冒烟的乱扔垃圾！烂手烂脚！”“这谁泼的水长没长眼睛摔着人你赔得起吗！” 她骂骂咧咧，但并不带脏字，更像是一种习惯性的宣示主权和对环境的不满。神奇的是，她虽然嘴上骂得凶，看到地上的小片垃圾，还是会用铁钩子利落地一夹，一路带到楼下。 楼下没有现代的垃圾桶，只有一个用红砖砌成的方形池子，里面堆着些杂物和垃圾。 老太太把钩子上的垃圾甩进去，用钩子扒拉了两下，啐了一口：“呸，都是穷闹的！” 然后，不容分说地拽着赵九桑的手，朝着院子角落一个用石棉瓦搭的破旧棚子走去。 棚子下锁着一辆脚蹬的三轮车，很小，车斗锈迹斑斑。 老太太熟练地打开锁链，把布袋子和铁钩子扔进车斗，然后指挥赵九桑：“上去坐好，别乱动！” 赵九桑爬进车斗，蜷腿坐下。老太太蹬起三轮，车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慢悠悠地向巷子外驶去。 路过几个坐在马扎上嗑瓜子闲聊的老头老太太时，有人打招呼： “哟，桂花老姐姐，这么早带孙子出工啊” “大河娘，又去拾掇你那点宝贝啊” “李大姐，今天天气好，多跑两趟！” 从这些称呼里，赵九桑大概拼凑出：奶奶叫李桂花，可能也有人叫她李大姐，她死去的儿子叫陆大河，所以也有人叫她大河娘。 李桂花对打招呼的人也只是从鼻子里“嗯”一声，或者简短回一句“嗯，走了”，脚下不停，蹬着三轮车汇入了清晨嘈杂的街巷。 阳光照在旧楼斑驳的墙壁上，空气里混合着煤烟、早餐摊油烟和某种陈旧生活气息的味道。 赵九桑坐在晃晃悠悠的三轮车斗里，那双过于漂亮的黑眼睛静静地观察着这个陌生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