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反向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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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剧组拍摄完毕，林奈就陷入了闲暇时光。 名导宋禹的邀约，就是在“月光边境”广告余温未散时送来的。 那份装帧简洁、只印着《无声》二字的剧本，被安娜轻轻放在权珩书房宽大的黑胡桃木桌面上。 “版权已经拿下，项目正式启动。”安娜语速平稳，“宋禹导演同意执导，条件是最终剪辑权。我们这边的主要条件只有一个——沈墨由林先生出演。” 权珩背对着她，站在落地窗前，城市灯火在他脚下流淌成一条沉默的河。他没有回头，只给了一个简短的鼻音作为回应。 安娜无声退去。 当林奈被叫进书房时，权珩已坐回桌后，剧本被推向了他。 “看看。”权珩的声音听不出波澜，“你的下一个角色。” 林奈拿起剧本。上颚犬齿根部的胀痒感依旧顽固地存在着，像有细微的电流持续刺激着神经，让人难以完全集中精神。他试图用舌尖顶住齿根，但清晰的异物感挥之不去。 剧本文字精炼，意象密集。 主角沈墨，一个游走在社会边缘的孤独少年，内心背负着巨大的创伤与秘密。 那些需要激烈情绪爆发的戏份，尤其是雨中无声崩溃痛哭的重场戏，字里行间渗透出的绝望，与他此刻身体内部那种陌生的躁动感奇异地交织在一起，共同加剧了他的不适。 合上剧本时，林奈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 他抬起头，看向权珩。齿根的异样让他不自觉地微微蹙眉，“这个角色……” “需要很多……复杂的表情。” 林奈顿了顿，目光落回剧本上那些关于“崩溃”、“痛哭”的提示，停顿了一下，让自己语气里装饰上无奈，补充道：“我做不到。” 空气有瞬间的凝固。 书房里只剩下加湿器细微的运作声。 权珩的身体没有任何动作。但他暗金色的瞳孔却在听到林奈那句话时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缩，竖线清晰。那绝非人类感到有趣的眼神，而是掠食者发现猎物展现出预期反应后，冰冷的专注。 他没有评价林奈的坦诚，苍白修长的手指拿起了内部的通讯器。 “请宋导进来。” 宋禹很快被请入。他气质沉稳，目光扫过林奈时，带着压抑下的锐利审视，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艺术创作被资本干预的愠怒。 “宋导。”权珩没有寒暄，视线落在空无一处，“他接了。” 宋禹深吸一口气，语气慎重：“权先生，我理解您的立场。但沈墨这个角色对内心戏要求极高，尤其是情绪爆发，林先生他……” “情绪” 权珩打断他，目光缓缓移来，那里面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情感，更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你以为我在为他买一个学习流泪的机会” 他指尖在剧本上不轻不重地一点。 “我买下的，是让他重新定义沉默的权力。他能给的，是沉默本身的力量。要么接受这份力量，要么……” 宋禹愣住了。他看着权珩，又看向旁边因为齿根不适而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甚至流露出一丝本能烦躁的林奈。那种剥离了程式化表演、源自生命体本身的细微躁动，确实带着一种诡异的、近乎非人的张力。 “……我明白了。”宋禹最终缓缓点头，目光复杂地看了林奈一眼，转身离开。 书房再次安静下来。 齿根的痒意似乎更明显了。林奈下意识地用指关节抵住上唇，这个带着生理本能困扰的动作，在权珩眼中，却像幼兽无意识地磨蹭乳牙，流露出一种亟待安抚的脆弱。 权珩终于动了。 他缓缓站起身，绕过书桌，走向林奈。他的步伐无声，带着蛇类滑行般的优雅与逼近感。垂下的眼光犹如饲主在看自己豢养的珍贵宠物。 “他们都在淤泥里打滚，祈求一点虚假的光。” 权珩指尖抬起，极其自然地掠过林奈的唇畔，最终落在那微微凸起的尖牙轮廓上，“而你，生来就该站在月光下。”他的指腹感受着那坚硬的质感，暗金色的竖瞳里翻涌着毫不掩饰的痴迷，“用你的冰冷，割伤他们的眼睛。” 就在这时，安娜轻敲房门后进入，将一份娱乐版的简报放在桌角。版面一角是温景行在某个公益活动现场，弯腰与孩子们互动的大幅照片，标题写着“温景行身体力行，传递正能量”。 权珩的目光甚至没有向那边偏移一分。他的全部注意力，依旧如同锁定猎物的蛇，牢牢固定在林奈身上，固定在林奈因他触碰而微微颤动的睫毛上，固定在那份因血脉初醒而带来的、无法伪装的躁动上。 安娜离开后，他的目光才仿佛施舍般掠过那份简报，视线如同掠过无关紧要的尘埃，最终重新锁住林奈。 “看见那只在阳光下、对着所有人袒露柔软肚皮的猫了么”权珩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冰冷的讥诮，“他们靠撒娇和打滚来换取生存。” 他的指尖微微用力，“而我们，栖息于阴影，本身即是猎杀者。” 他的另一只手不知何时拈起了那枚冰冷的金属打火机，“咔哒”一声，幽蓝的火苗在两人之间窜起，映得他暗金色的竖瞳愈发深邃，也映亮了林奈那双过于剔透的瞳孔—— 在幽蓝火光亮起的瞬间，林奈的瞳孔不自觉地微微缩紧，如同所有在黑暗中久居的生物，对突然出现的光源产生的本能聚焦。 “而我，”权珩的吐息拂过林奈的耳廓，“更喜欢……亲手点燃危险的光。” 林奈微微偏头，避开了那过于灼人的火焰，也避开了权珩过于专注的凝视。但他的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在那跳跃的蓝色火苗上，齿根的痒意奇异地被这危险的光影抚平了些许。 他看着火焰，忽然抬起手，用指尖极快地拂过权珩握着打火机的那只手腕内侧。 那里皮肤最薄，指腹能清晰地感受到血管的搏动，以及……远低于常人的体温的冰凉触感。 一触即分。不过已经印证了他的猜想。“很凉。你需要多晒太阳。” 权珩的手臂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空气中那掌控一切的氛围瞬间被打破。 随即，那幽蓝的火苗被他“咔”地一声合上。 黑暗中，他低沉的笑声响起，带着一种被冒犯却又无比愉悦的复杂情绪。 “很好。” 他原以为捡回来一条才长乳牙、只会被动接受投喂的小蛇。此刻却清晰地看着，这只幼兽正用清澈到残忍的眼睛冷静地审视他，并胆大包天地伸出爪子，试图测量他鳞片下的温度。 林奈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转身，拿起桌上那份《无声》的剧本。 “我看完了。” 他想，应该让金主保持愉悦，更有投喂资源的动力，补充道：“我会演好这个角色。” 权珩站在原地，看着林奈平静离开的背影，眼底的暗金色愈发深沉。 皮肤上，那一点短暂的温热早已被他自己冰凉的体温同化、吞噬殆尽。但某种被标记、被探究的异样感，却如同信息素，顽固地留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