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边界感的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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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展的邀约之后，日子仿佛被注入了一种新的节奏。周雨彤依旧每天清晨将早餐放在陈嘉铭的公寓门口，只是那张便签上的笑脸，似乎比以往更生动了几分。他们没有频繁地联系，偶尔的几条信息，也多是与即将到来的艺术展相关，或者她借着请教专业问题的名义，与他简短交流几句。 她小心翼翼地把握着分寸，既不过分热络让他感到压力，也不过分疏远让那刚刚建立的脆弱联系冷却。她像呵护一颗初生的嫩芽，给予它阳光和水分，却不敢轻易触碰。 这天下午，周雨彤正在工作室里修改一份设计草图，手机响起，是一位合作过几次、关系不错的材料供应商打来的。对方姓吴，是一位四十岁出头、颇为健谈的男士。这次来电，除了沟通一批新到的环保板材样品，还热情地提出想请她吃个便饭，顺便聊聊后续更深度的合作可能。 若是放在以前，周雨彤或许不会多想，觉得这只是正常的商业往来。但此刻，她握着手机，几乎是立刻，脑海里浮现了陈嘉铭的脸。 不是怀疑，也不是畏惧，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反应——她不想让他有任何一点点误会的可能。过去那些因为她的“没多想”和“缺乏边界感”而造成的伤害，如同烙印般深刻，她绝不允许自己再犯同样的错误。 她并没有立刻拒绝吴总的邀请，合作确实需要维护。但她也没有像过去那样随口答应，而是先客气地表示需要查看一下日程安排，稍后回复。 挂断电话后，她独自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儿。窗外的阳光明媚，她却感觉手心有些微微出汗。这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一顿普通的工作餐。但她知道，对于他们正在重建的关系而言，任何细微的沙砾都可能成为隐患。 她拿起手机，点开了与陈嘉铭的聊天界面。上一次对话，还是他确认艺术展具体时间的信息。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敲打，措辞谨慎，反复删改了几次，才最终发送出去。 信息的内容很简洁，没有多余的修饰：“明天中午我和一位材料供应商吴总有个工作餐，在江南路的那家茶餐厅，主要是聊聊新板材样品和后续合作。跟你说一下。” 她没有用“请示”、“汇报”这样的字眼，语气平静自然，像是在分享一件寻常的日程安排。但她知道，这条信息背后，是她想要向他敞开的、关于自己社交边界的透明度。 发送成功后，她将手机放在桌上，屏幕朝下，不敢立刻去看回复。心脏在胸腔里不规律地跳动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会怎么想会觉得她小题大做还是……会明白她的用意 几分钟后，手机屏幕亮起，提示音清脆地响了一声。 周雨彤几乎是立刻拿起手机，点开。 陈嘉铭的回复只有简短的三个字，连标点符号都没有：“好，知道了。” 没有追问，没有质疑，甚至没有多余的情绪。依旧是那般言简意赅。 周雨彤看着那三个字，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他没有觉得她多此一举，他接受了这份“报备”。这对于她而言，已经是莫大的鼓舞。 第二天中午，周雨彤准时赴约。与吴总的午餐进行得很顺利，样品质量不错，合作意向也基本达成。整个过程，周雨彤都保持着专业和得体的距离，话题始终围绕着工作和行业动态。 餐叙结束后，吴总客气地提出送她回工作室，周雨彤婉言谢绝了，说自己正好在附近还有点别的事情。 站在茶餐厅门口，看着吴总的车汇入车流，周雨彤从包里拿出手机。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她点开相机，对着餐厅门口和街景，随手拍了一张照片。照片里，天空湛蓝，街道整洁，阳光正好。 她再次点开与陈嘉铭的聊天界面，将照片发送过去，下面附了一行字：“餐叙结束了，客户对方案很满意。” 她没有过多描述午餐的细节，也没有强调对方的性别，只是用一个结果和一张开阔的、毫无暧昧可言的街景照片，为这次工作接触画上了一个清晰、坦荡的句号。 这一次，陈嘉铭的回复比昨晚快了一些。 依旧简洁，却不再是单纯的确认收到。 他说：“嗯，到家早点休息。” 没有热烈的回应，没有甜蜜的关怀，只是这样一句平淡的、甚至带着点例行公事意味的嘱咐。 然而，就是这简单的一句话，让周雨彤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眼眶微微发热。 她太了解他了。他不是一个会轻易表达情绪的人，尤其是在他们目前这个小心翼翼的阶段。这句“到家早点休息”，看似平常，却与他之前冷硬的态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不再是出于礼貌的客套，而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亲密关系范畴内的关心。 他接收到了她主动建立的透明度，并且，用他的方式，给予了回应和……信任。 她握着手机，将那句简短的回复看了又看，心底涌动着酸涩又甜蜜的暖流。她知道，自己这一步，走对了。 --- 鼎盛集团顶楼的办公室内，陈嘉铭刚刚结束一个视频会议。他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目光落在安静躺在桌面上的手机。 他点开屏幕，看到了周雨彤发来的那张街景照片和随后的信息。 照片光线很好，视野开阔，没有任何引人遐想的元素。信息内容也干脆利落，只陈述事实。 他的目光在那行字和照片上停留了许久，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他想起很久以前，类似的情况。那时他们还没离婚，她也是和所谓的“朋友”（其中常常包括赵天宇）出去吃饭、聚会。他偶尔问起，她总是理直气壮，甚至带着被冒犯的不满，说他管得太多，不信任她，反复强调“只是朋友”、“普通聚会”。 那时她的世界里，似乎有太多模糊的、他不能过问的“友谊”地带。她的理所当然和他的不安质疑，如同两条无法交汇的平行线，最终将他们的关系推向深渊。 而如今，仅仅是一顿明确为了工作的午餐，与一位年长她许多的男性供应商，她却主动地、事无巨细地向他“报备”。不是请示，更像是一种分享，一种无声的宣告——看，我的世界对你没有秘密，我在学着如何让你安心。 这种强烈的对比，像一面清晰的镜子，映照出她脱胎换骨般的改变。 她不再是那个任性自我、边界模糊的周雨彤。她正在用她的实际行动，一点点地、极其耐心地，重新构建他们之间应有的尊重与信任。 这种认知，像一股温润的水流，悄无声息地浸润着他内心深处那片干涸龟裂的土地。 他没有回复太多，只是依从了内心那一刻最直接的反应，叮嘱她早点休息。这句简单的关心，是他能给出的、在当前阶段最明确的信号——他看到了她的努力，并且，他愿意试着去相信。 他放下手机，望向窗外林立的高楼。城市在脚下喧嚣运转，而他心中，某种坚固的东西，似乎又松动了一分。这条路依然漫长，但至少，她走来的方向，是清晰而坚定的。这让他沉寂已久的心湖，第一次，对所谓的“未来”，生出了一丝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