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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山的烽烟还没来得及散去,魏军的铁流便已席卷至襄平城下。 “快!依旗号列阵,抢占要冲,不得有误!”胡遵洪亮的声音在泥泞的原野上回荡。数万魏军如同精密的器械,在各自将校的率领下,迅速沿着襄平城墙外围展开。旌旗招展,矛戟如林,尤其是那几面巨大的“征东大将军司马”帅旗,在四面城门外的制高点上猎猎作响,宣示着绝对的统治。士兵们脸上带着首山大捷后的亢奋与轻蔑,动作迅捷,士气如虹,仿佛这座辽东的“伪都”已是囊中之物。 司马懿在司马昭、夏侯霸等一众将领的簇拥下,登上了城西一处可以俯瞰大半个襄平城的高坡。他并未在意麾下弥漫的骄躁之气,深邃的目光如同鹰隼,缓缓扫过襄平高大而坚厚的城墙、林立的敌楼,以及城外那些被匆忙加固的附属壁垒。 “父亲,我军士气正盛,何不趁势打造器械,一鼓作气……”司马昭看着脚下如同困兽般的城池,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年轻人特有的锐气。 “昭儿,”司马懿打断了他,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襄平,公孙氏经营三世之坚城,非首山野阵可比。强攻,徒耗士卒性命,难撼其根骨。” 他微微侧身,目光扫过身后诸将,既是对儿子的教导,也是对全军的定策:“公孙渊新败,胆气已丧,其部众离心,城内人心惶惶。我军挟大胜之威,只需深沟高垒,锁死四门,断其外援,困之,疲之,扰之,待其粮尽援绝,内乱自生,则此城——不攻自破。” 他寥寥数语,为这场最终的围城战,定下了“围而不攻,静待其变”的冷酷基调。 军令既下,魏军如同庞大的工蚁群,开始围绕着襄平城疯狂运作。无数士卒和征发的民夫挥动锹镐,挖掘着一道道深阔的壕沟,构筑起连绵的营垒和望楼,要将这座孤城彻底变成与世隔绝的死地。 然而,战争的走向,从不完全遵循任何统帅的意志。 就在魏军热火朝天地构筑工事的第三日,天色悄然变了。起初,只是从东南方向吹来的风,带着湿冷的海腥气,天空积聚起铅灰色的云层。随后,淅淅沥沥的雨点开始落下,敲打在士兵的铁盔和皮甲上,发出清脆又烦人的声响。 没有人太过在意。辽东的雨季,本该如此。 但雨,没有停。一天,两天……雨势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在数日之内,演变成了一场仿佛要淹没整个天地的、持续不断的滂沱暴雨。天空如同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天河之水疯狂倾泻。辽水率先发出咆哮,浑浊的江水冲破堤岸,与其暴涨的支流一同,肆意漫溢。襄平城外,原本干燥的平原、刚刚挖好的壕沟、甚至低矮的营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黄浊的洪水吞噬、淹没。放眼望去,一片汪洋,水天相接。 魏军辛苦构建的包围圈,在这大自然的伟力面前,瞬间变得脆弱而可笑。 不过旬日之间,魏军大营已从胜利之师的前进基地,沦为人间地狱。 营地彻底化为浑国。浑浊的洪水裹挟着泥沙、马粪和不知名的污物,淹没了大部分帐篷,深度及腰,甚至没胸。士兵们被迫放弃低洼处的营帐,像逃难的蚂蚁一样,拥挤到一切能找到的高地上——粮车被推到一处,勉强构成摇晃的“孤岛”;土垒的营墙顶部,挤满了蜷缩的身影;甚至连那些光秃秃的树杈,都成了争抢的栖身之所。 “我的鞋!娘的,又陷进去了!”一个年轻士卒哭丧着脸,看着自己的草鞋被淤泥无情地吞噬,他试图赤脚站稳,却被水下的碎石划破,鲜血丝丝缕缕渗出,瞬间被浑水冲淡。他旁边那个幽州口音的老兵,正死死抱着怀里用油布包裹、仅存的一块干粮,咒骂道:“这贼老天!到底是帮魏还是帮燕!再泡下去,没等辽东崽子打来,老子就先喂了鱼虾!” 更严峻的是生存。皮甲长时间浸泡,变得又重又硬,内里的皮革开始发软、发臭,铁制的甲片也迅速生出褐红色的锈迹。弓弦松弛,失去了弹性;箭囊里的羽翎湿漉漉地耷拉着,像垂死的鸟翅。最要命的是粮草。从辽西延伸过来的补给线被彻底冲断,负责督运粮草的度支校尉杜袭,派死士冒死泅水送来消息:道路尽毁,桥梁冲垮,至少十日内,一粒粮食也运不过来。 军中的存粮迅速消耗,从三日前的正常干粮配给,骤减为每日一碗能照见人影的稀薄粟米粥,里面混着挖来的苦涩野菜根和树皮。饥饿像无形的瘟疫,在军中蔓延。 潮湿和寒冷带来了更直接的威胁——疫病。军中医官疲于奔命,但干燥的环境、充足的草药同样是奢望。痢疾、风寒在拥挤、肮脏的“高地”上肆虐。咳嗽声、呻吟声此起彼伏,与哗啦啦的雨声交织成绝望的交响。不时有身体孱弱或受伤的士卒,在某个寒冷的雨夜过后,便再也没能醒来,尸体被同伴用麻木的眼神推入水中,任其漂浮。 整个魏军大营,弥漫着一股混合了泥腥、汗臭、霉味和死亡气息的颓丧。首山大捷带来的狂热与勇气,早已被这无尽的雨水和苦难冲刷得一干二净。恐惧和怨怼,如同营地上的积水,越积越深,几乎要将这支孤军彻底淹没。 中军大帐内,虽然地势稍高,地面也铺了木板和干草,但湿气依旧无孔不入,角落里甚至渗着水。牛油烛的火苗在潮湿的空气里不安地跳动着,映得司马懿脸上深刻的皱纹如同刀凿斧刻。 “太尉!”都督令史张静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激动,他连同几名军司马、校尉,未经通传便直接闯入帐中,带进来一股冷风和泥水气息。张静年约四旬,面容方正,此刻却因激动和淋雨而脸色发青,雨水顺着他的铁盔边缘不断滴落。 “天降霖雨,连绵不绝,三军困于泥潦,器甲尽湿,士有菜色!疫病已起,若再不设法,恐未接战而师自溃啊!” 他上前一步,几乎要扑到司马懿的案前,声音提高了八度:“襄平城坚,非旦夕可下。末将非是畏战,实是忧心陛下东顾之托,恐寒了数万将士效死之心!祈请太尉,暂移营寨于后方房县高地,避此水患,待天晴水退,再图进取!若再固执于此……”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帐中沉默的胡遵、牛金等人,像是要寻找支持,“……只怕军心涣散,悔之晚矣!” 帐内一片死寂,只有帐外哗啦啦的雨声和张静粗重的喘息。夏侯霸的手按在刀柄上,青筋暴突,他同样觉得憋屈,但他不敢如此顶撞。司马昭站在父亲身侧,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看着张静,又看向闭目不语的父亲,手心全是冷汗。 忽然,司马懿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眸里没有丝毫困顿或犹疑,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他没有看张静,目光却缓缓扫过跟他进来的那几个将领,凡被他目光触及者,都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军政在我,”司马懿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冰投入沸油,瞬间冻结了帐内所有的嘈杂,“尔等何忧天时” 他猛地看向张静,眼神锐利如锥:“小敌虽勇,然大势在握!襄平已是瓮中之鳖,岂因风雨而纵之敢有复言移营者——”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厉色:“斩!” 一个“斩”字,如同惊雷炸响。张静脸色瞬间惨白,他似乎想辩解什么,高呼道:“太尉!我乃为大军……” “拿下!”司马懿根本不给他机会,厉声打断。 帐前武士应声而入,如狼似虎般将张静反剪双臂。张静挣扎着,嘶喊着,声音里充满了不甘与恐惧。司马懿面无表情,挥了挥手。 片刻之后,辕门外,刀光一闪。张静的人头落地,鲜血喷涌而出,混入泥泞的雨水中,迅速被冲刷、稀释,只留下一滩触目惊心的暗红。那无头的尸体被雨水无情地拍打着,很快变得僵硬。 消息像瘟疫一样传遍军营。所有的抱怨、所有的窃窃私语,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士兵们蜷缩在各自的角落里,看着那具被拖走的尸体,眼中只剩下恐惧。他们不懂什么大势,但他们明白了,在这个泥水地狱里,唯一的生路,就是绝对服从那个帐中老人的意志。军营陷入了一种比雨水更冷的死寂。 司马昭跟着父亲走出大帐,亲眼看着那滩血水被冲淡。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脸色苍白。他想起渡河前父亲亲手为小卒裹脚,想起分帛裁毡,那时他觉得父亲深沉而可敬。此刻,他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他看向父亲,司马懿却只是漠然地望着雨幕那边的襄平城墙,仿佛刚才只是踩死了一只蚂蚁。 “父亲……”司马昭声音微颤。 司马懿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慈不掌兵。一人之命,与四万军心,孰重” 襄平城头,公孙渊起初也是惴惴不安。但连日大雨,魏军营地的惨状清晰可见。他看到魏军士卒像落汤鸡一样在泥水里挣扎,看到他们营盘的混乱。渐渐地,他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司马老贼,也有今天!”公孙渊在伪燕王宫的屋檐下,看着外面依旧滂沱的大雨,脸上露出了一个月来首次轻松的表情,“天佑我大燕!传令,城中兵马,可轮番出城,于高处放牧马匹,砍伐林木!” 很快,襄平城门小心翼翼地打开,一队队士兵驱赶着瘦骨嶙峋的牛羊,到水势较浅的坡地吃草,更多的民夫和辅兵则冲出城门,疯狂砍伐着附近尚未被完全淹没的树木,以作燃料。起初他们还小心翼翼,但见魏军营地毫无动静,胆子便大了起来。甚至有人在城头上,对着魏军方向指指点点,发出阵阵哄笑。 “太尉!”夏侯霸浑身湿透,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再次闯入中军大帐,雨水顺着他浓密的虬髯往下淌,“贼子欺人太甚!竟敢在我军眼前樵牧!末将请令,率三千精骑出击,必斩其首,悬于辕门!” 司马懿示意帐内其他人退下,只留下司马昭。他看着怒气冲冲的夏侯霸,语气平静:“仲权,可知我为何不许” “末将不知!我只知士可杀不可辱!”夏侯霸梗着脖子。 司马懿走到帐壁悬挂的、已被湿气浸润得有些模糊的襄平地图前,手指虚点:“我军虽苦,然朝廷根基未动,粮秣虽迟必至。城中何如” 他不等夏侯霸回答,自顾说道:“彼敢出城樵牧,正说明其城内粮草将尽,柴薪短缺!此乃困兽将亡之兆。我纵之,是助长其侥幸之心,使其不急于突围,亦不全力守备。待其粮尽援绝,人无战心,我则以逸待劳,一鼓可下。”他转过身,目光深邃,“今若出击,彼必龟缩死守,困兽犹斗,我军需填多少性命时日又需拖延几许此非纵敌,乃‘将欲取之,必固与之’。” 夏侯霸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能说出话来,只是重重地喘着粗气。司马昭在一旁,却是心头剧震。他忽然明白了,父亲的冷酷与耐心,背后是算到骨子里的权衡和放眼全局的视野。他看到的是一时之辱,父亲看到的,是整个辽东的平定。 雨,又持续了十余日。襄平城内的景象,比魏军营寨更加凄惨。存粮耗尽,霉米掺着麸皮也成了抢手货,饿殍开始出现在街巷。疫病在拥挤、肮脏的城内疯狂传播。希望,如同城中最后一点干净的饮水,迅速枯竭。 终于,在一个雨势稍缓的黄昏,襄平城头缒下两人。他们是公孙渊的御史大夫王建和纶直将军柳甫。两人穿着勉强保持体面的官袍,却掩不住脸上的菜色和眼中的惶恐,深一脚浅一脚地蹚过泥水,来到了魏军大营。 中军帐内,烛火通明。司马懿端坐主位,胡遵、牛金、夏侯霸等将领按剑分立两侧,甲胄虽旧,目光却如利刃。王建和柳甫被这肃杀之气逼得几乎喘不过气,战战兢兢地呈上公孙渊的亲笔书信,言辞卑微,自称“误蹈迷途”,愿“面缚归罪”,只求“贷其性命”。 司马懿看都没看那帛书,直接掷于地上。他目光如冰,直视两个瑟瑟发抖的使者,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锤,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公孙渊僭号称尊,裂我疆土,罪一;虐杀百姓,荼毒辽东,罪二;屡抗王师,屠戮天使,罪三!三罪并罚,天地不容!” 他根本不给使者辩解的机会,直接断绝了所有幻想:“夫军事五大:能战当战,不能战当守,不能守当走,余二事惟有降与死耳!汝主不肯自缚来降,此为决就死也,不须送任!” 王建、柳甫面无人色,瘫软在地。就在武士要将他们拖出去时,司马懿再次开口,声音清晰地传遍大帐: “归告公孙渊,及城内从逆诸人:襄平破日,国贼必磔于市!从逆者,按律——皆斩,妻孥没官!此时不悟,更待何时” 王建、柳甫像两摊烂泥被拖走了。帐内一片寂静,唯有帐外,雨声似乎小了一些,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垂死呜咽。 司马懿站起身,走到帐口,掀开厚重的帐帘。带着湿气的冷风灌入,吹动他花白的鬓发。他望着远处在暮色和雨幕中轮廓模糊的襄平城,对紧跟过来的司马昭,用一种近乎呢喃,却又斩钉截铁的语气说道: “水,快退了。” “龙,也该出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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