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星空下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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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的喧嚣，渐渐散去。 铜都城，在短暂的庆典后，又恢复了往日那种繁忙而又有序的节奏。 何维，却没有像他计划的那样，立刻返回南方，去重启他的远航舰队。 他，留了下来。 他开始尝试着，去做一件比撰写任何一部百科全书都更陌生的事情——去了解自己的女儿。 他不再是那个只会在深夜，为噩梦惊醒的小女儿哼唱摇篮曲的父亲。 而是开始主动地，邀请已经长成少女的何月，参与到他那些最高深的研究之中。 这天夜晚，铜都学宫最高的建筑——“观星台”的顶楼。 何维和何月，父女二人，正并肩站在这里。 他们的脚下，是沉睡的、灯火零星的巨大城市。 他们的头顶，是深邃、浩瀚、仿佛触手可及的璀璨星河。 一台由岩亲自督造的、用青铜和水晶打磨成的、结构复杂的巨大浑天仪，正静静地矗立在观星台的中央，它缓慢地转动着，模拟着星辰的轨迹。 “父亲，”何月的声音，如同这宁静的夜色一般，清澈而又带着一丝凉意，“您留下来，不只是为了陪我吧” 她的聪慧，让她一眼就看穿了父亲那略显笨拙的示好。 何维笑了笑，没有否认。 “你说的没错。”他指着那璀璨的星空，“我是想在你离开这里，去开创你自己的事业之前，将我所知道的、关于这片星空的最后一点知识，都教给你。” 他开始向她讲述那些古老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星辰故事。 他告诉她，如何利用北极星，在黑夜中辨认方向。 他告诉她，那些看似永恒不变的星座，实际上也在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进行着移动和变化。 他还将自己关于“日心说”的、那个在这个时代听起来如同天方夜谭般的猜想，第一次完整地告诉了自己的女儿。 何月静静地听着，她的眼睛，比天上的任何一颗星星，都更明亮。 她的思维，没有被任何这个时代的常识所束缚。 她不像其他人那样，听到“大地在动”就觉得是疯话。 她只是冷静地，提出了一个又一个，直击核心的问题。 “父亲，如果您说的‘日心说’是真的，那为什么，我们感觉不到大地的转动” “如果您说，星星是遥远的太阳。那为什么，它们有的亮，有的暗是因为它们的大小不一样，还是离我们的距离不一样” “还有，您看，”她指着星空中，那条如同牛奶般洒下的银色光带，“这条‘天河’，它，又是由什么组成的呢” 她的每一个问题，都充满了纯粹的、对未知世界的好奇与探索欲。 而她的每一个问题，也同样，都精准地，问在了何维知识的盲区上。 他知道答案的大概方向，却无法给出确切的、可以被验证的证明。 在女儿那求知若渴的清澈目光下，何维第一次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无知。 “我不知道，月儿。”他看着自己的女儿，真诚地说道，“我不知道星星到底有多远，我也不知道天河究竟是什么。我能给你的，只是一个经过验证的、更可靠的‘观察方法’，和一个可能通往真相的、更大胆的‘猜想’。” “而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他顿了顿，眼中充满了期许，“将不再是我的任务。而是你和你这一代学者的任务。” 何月沉默了。 她看着自己的父亲，这个在所有人眼中无所不知的“神”，第一次，向她展露出了他作为“人”的局限性。 而这，非但没有让她感到失望。 反而，让她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被赋予了重任的激动。 “父亲，”她轻声问道，“这就是您，要去大海的尽头，寻找那些‘天才’的原因吗因为，您一个人的知识，已经不够了” “是的。”何维点点头。 “那您找到了吗” “还没有。” 何月再次沉默了，她低头，看着脚下那片被父亲一手建立起来的伟大城市，又抬头，看了看那片充满了无尽谜题的浩瀚星空。 良久，她缓缓地，开口了。 她的声音，不再是之前那种带着距离感的冷静。 而是一种找到了自己一生方向后，所特有的坚定与热情。 “父亲，或许……您不需要再去遥远的大海，寻找那些不一定存在的天才了。” 何维愣了一下。 “因为，”何月转过身，看着自己的父亲，那双美丽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连何维都为之动容的、璀璨的光芒。 “您，不是已经培养出了，属于我们自己的‘天才’了吗” “您有‘云算’，他能用我们自己的方式，去推演数学的奥秘。您有‘岩’，他能将您最疯狂的想法，变成现实的奇迹。您还有我们……”她指了指自己，“我们这些在您的学宫里长大，学习您的文字，继承您的思想的、新一代的学者。” “我们，或许还没有那些您故事里的天才那么伟大。但是，我们拥有他们所没有的东西。” “我们拥有您为我们打下的、最坚实的知识地基。我们拥有整个联盟提供的、最充足的资源。最重要的是，”她的声音，变得无比的自豪，“我们拥有您，我们拥有您这位能随时为我们指明方向、纠正错误的、最伟大的——导师。” 何维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女儿。 他发现，自己似乎又一次陷入了自己思维的误区。 他一直在向外寻找“变量”，却忽略了，他亲手培养起来的、内部的这些“种子”，在经过了三十年的精心培育后，已经开始拥有了自我进化的、强大的力量。 “所以，父亲，”何月看着他，用一种近乎于请求的语气说道，“请您，留下来吧。” “不要再去那片危险的、未知的海洋了。” “留在这座学宫里，留在这座观星台上。做我们的北极星。” “由您，来提出问题。由我们，您亲手教出来的学生们，用我们自己的双手，去为您，也为这个世界，找到答案。” “这，或许会比您去寻找天才，要慢一些。但这，将是完全属于我们铜都文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光。” 何维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彻底长大了的女儿。 看着她眼中那不输给任何天才的、对知识的渴望和对文明的担当。 他的心中，那个执着了许久的“远航之梦”，第一次，产生了动摇。 或许……她说的，是对的 与其去大海里，寻找一颗不一定存在的、遥远的星辰。 不如留下来，亲手将自己身边这颗最亮的明珠，点燃成一颗真正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