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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间转换的撕扯感远超以往任何一次。仿佛整个存在都被打散成最基本的粒子，穿过一条由纯粹法则和冰冷数据构成的湍流，然后在某个不可知的意志作用下被强行重组。 当意识重新锚定现实，剧烈的眩晕和恶心让林墨几乎跪倒在地。他强撑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的呼吸为之一滞。 这里没有天空，也没有大地。他们悬浮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由缓慢旋转的星云和流淌着亿万符文数据的虚空之中。脚下是光滑如镜、却仿佛由凝固的光阴构成的透明平面，倒映着上方瑰丽而诡异的宇宙图景。远方，一座无法用语言形容其宏伟与复杂的巨塔，贯穿了这片虚空，向上无限延伸，向下深不见底。 塔身并非实体，而是由无数交织、碰撞、生灭的规则锁链、能量流以及难以理解的几何概念构成。它时刻在变化，却又保持着某种永恒的核心结构。仅仅是注视着它，就感到自己的渺小与认知的极限正在被疯狂冲击。一种古老、浩瀚、带着创世与终结双重意味的气息，如同背景辐射般充斥着整个空间。 这就是“根源之塔”。系统的心脏，万规则的源头。 “我们……真的到了”王聪的声音带着颤抖，既是震撼，也是恐惧。他试图用探测器扫描，但设备刚启动就冒出一股青烟，彻底报废。这里的规则层面太高，凡俗科技无法承载。 苏晓紧紧抓着林墨的手臂，她的时间感知在这里完全混乱，仿佛一秒与永恒在此地失去了界限。“那里……有东西在‘看’着我们。”她指向巨塔底部，一个相对稳定的区域。 那里是塔的“基座”，或者说，是唯一看似可以接近的“入口”。一扇巨大、古朴、由不知名金属锻造的门户紧闭着，门上刻满了流动的、仿佛活着的符文。而在门前，盘膝坐着一个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朴素的灰色长袍，身形消瘦，长发披散，遮住了大部分面容。他低垂着头，仿佛陷入了永恒的沉睡，又像是在进行最深沉的冥想。他周身没有任何强大的能量波动散发出来，却给人一种与整个“根源之塔”浑然一体、不可分割的感觉。仿佛他即是门，门即是他。 仅仅是存在于此，他就成了这片虚空唯一的“坐标”和不可逾越的“界限”。 首席聆听者，欧米茄。 林墨能感觉到怀中的“深渊之契”和黄铜钥匙都在微微震颤，并非恐惧，而是一种近乎朝圣般的共鸣与……警惕。母亲留下的“秩序之锚”构造图也在隐隐发烫。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杂念，迈步向前，走向那扇门，走向那个守门人。 苏晓和王聪对视一眼，紧随其后。在这完全未知的领域，他们唯有紧紧跟随林墨。 脚步声（如果这片虚空存在声音传导的话）在光滑的平面上荡开微弱的涟漪。随着距离拉近，那股无形的压力也越来越大，仿佛每前进一步，都在对抗着整个世界的重量。 在距离大门约百米处，林墨停下了脚步。这个距离，已经能清晰地感受到门上符文流转时带来的规则压迫感，以及那个灰袍人身上散发出的、如同宇宙背景般深沉的寂静。 “晚辈林墨，请求进入‘根源之塔’。”林墨扬声说道，声音在这片奇异的虚空中传播，带着一种奇特的回响。 没有回应。 灰袍人欧米茄依旧低垂着头，纹丝不动，仿佛真的只是一尊亘古存在的雕塑。 林墨沉默片刻，再次开口，这一次，他引动了一丝“深渊之契”的气息：“我为追寻父母林婉、林剑锋的踪迹而来，为寻找终结‘清算’与‘虚无’的方法而来。” 当“林婉”、“林剑锋”的名字出口的瞬间，欧米茄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终于，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长发滑向两侧，露出了一张……无法用年轻或苍老来形容的脸庞。他的皮肤光滑，没有一丝皱纹，但那双睁开的眼睛里，却盛满了无尽的沧桑与……一种近乎非人的空洞与疲惫。他的瞳孔是纯粹的金色，里面仿佛有星河流转，法则生灭。 他的目光落在林墨身上，那目光并不锐利，却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视灵魂的本质，以及其上缠绕的所有因果与规则线。 “林婉……与林剑锋之子……”欧米茄开口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奇异地在这片虚空清晰地回荡，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你身上，有她的‘契约’，他的‘执念’，还有……‘钥匙’的痕迹。” 他的目光扫过林墨手中的黄铜钥匙，又掠过他怀中的“深渊之契”和那张构造图。 “你可知，踏入此门，意味着什么”欧米茄问道，金色的瞳孔中无悲无喜。 “意味着可能找到答案，也可能面对毁灭。”林墨回答。 “不。”欧米茄轻轻摇头，“意味着你将直面‘系统’的终极矛盾，承载‘存在’本身的重量。塔内，是规则的源头，也是‘虚无’的温床。你所知的一切，你的记忆，你的情感，你的‘自我’，都可能在那里被重构，或被彻底抹去。林婉当年……便是因此而去。” 他的话语平静，却蕴含着令人心悸的力量。 “我必须去。”林墨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无论里面是什么。” 欧米茄沉默地看着他，那空洞的金色瞳孔仿佛在计算着无数的可能性。良久，他才再次开口：“‘秩序之锚’……是她未尽的设想，意在混乱中维系一点真我。但即便制成，也并非万全。” 他缓缓抬起一只手，指向那扇巨大的门。“门，不会为你敞开。欲入此门，需通过‘守门人’的试炼。” “什么试炼” “战胜我。”欧米茄的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或者，证明你拥有踏入塔内、而不被其同化或摧毁的……‘资格’。” 战胜首席聆听者这根本是天方夜谭！ 证明资格如何证明 欧米茄没有给出任何提示，他只是重新低垂下头，恢复了那仿佛永恒的冥想姿态。但他周身那股与根源之塔融为一体的气息，却化作了一道无形的、坚不可摧的屏障，横亘在林墨与那扇门之间。 压力如山，希望似渺茫的星光。 林墨站在原地，大脑飞速运转。武力对抗绝无胜算。证明资格……“资格”是什么是对规则的理解是强大的力量还是……某种特定的“本质” 他想起了零七（父亲备份）的话，想起了阿尔法-7的暗示，想起了千面的疯狂，想起了母亲留下的“秩序之锚”图纸……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指向同一点——理解，而非蛮力；本质，而非表象。 他闭上眼睛，不再去看那扇门，不再去感受欧米茄那深不可测的气息，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沉入与“深渊之契”、黄铜钥匙以及那微弱“根源回响”的共鸣之中。 他不再试图去“对抗”守门人，也不再急切地想要“进入”那扇门。 他开始尝试去“理解”——理解这片虚空的构成，理解巨塔运行的韵律，理解守门人存在的意义，甚至……理解“系统”设置这道门槛的初衷。 他的精神力量，伴随着“深渊之契”的引导和黄铜钥匙的秩序之力，如同最细微的触须，小心翼翼地向前延伸，不是攻击，而是探询，是感知，是试图与这片空间、与那座塔、与眼前的守门人……建立一种更深层次的连接。 时间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 苏晓和王聪紧张地看着林墨，只见他站在那里，闭着双眼，眉头微蹙，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身体微微颤抖，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却凶险万分的内在博弈。 欧米茄依旧低垂着头，但若有感知极其敏锐者，或许能发现，他披散的长发无风自动了一下，那空洞的金色瞳孔深处，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讶异 不知过了多久，林墨周身的气息开始发生变化。那源于“深渊之契”的深邃，源于黄铜钥匙的秩序，源于他自身血脉的坚韧，以及那一丝微弱的“根源回响”的纯粹，开始缓慢地、艰难地交融，不再彼此冲突，而是试图构筑成一个独特的、稳定的……内在循环。 他并没有变得更强，但他的“存在”本身，似乎变得更加……和谐与这片虚空，与那座塔，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共鸣。 就在这时，欧米茄再次抬起了头。这一次，他的目光中少了一丝空洞，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审视。 “你……在尝试‘理解’。”他缓缓说道，这不是问句。 林墨睁开眼，眼中带着疲惫，却也有着一种洞悉了些许真相的清明。“规则不应只是枷锁，力量不应只是破坏。若连‘守门人’都无法理解，又如何去面对塔内更深层的‘真实’” 欧米茄沉默了。他金色的瞳孔凝视着林墨，仿佛在透过他，看着遥远的过去，看着某个同样试图“理解”而非“征服”的身影。 许久，许久。 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松动 “理解，是第一步。”欧米茄说道，“但塔内的‘真实’，远比你理解的……更为残酷。” 他缓缓站起身。随着他的起身，整个虚空仿佛都随之轻轻一颤！那扇巨大的、刻满符门的金属门扉，发出低沉古老的轰鸣，缓缓向内，裂开了一道缝隙！ 仅仅是一道缝隙，却仿佛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一股无法形容的、混杂着无尽知识、终极奥秘、以及令人疯狂混乱的气息，从中汹涌而出！ “进去吧。”欧米茄侧身让开通路，金色的瞳孔重新恢复了古井无波，“记住你此刻的‘理解’。它是你在塔内……唯一的灯塔。” 门，开了。 希望与毁灭，同时展现在眼前。 林墨看了一眼苏晓和王聪，两人虽然恐惧，但眼神同样坚定。 他不再犹豫，深吸一口那从门内涌出的、带着信息过载味道的空气，迈步走向那道缝隙，走向“根源之塔”的内部，走向那未知的终极真相。 就在他身影即将没入门内光暗交界的混沌之时，欧米茄那平淡的声音再次在他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仿佛跨越了万古岁月的悠远与警示： “小心塔内的‘观察者’……他们，并非为你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