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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股如同冰川苏醒般的意志，并非带着毁灭的恶意，也非带着拯救的善意。它更像是一种……存在的本身，一种超越了善恶、超越了情感、甚至超越了“意义”的纯粹“认知”。当它笼罩下来的瞬间，灰色空间中一切躁动——千面疯狂的咆哮、“血肉桥梁”濒临爆炸的混乱能量、林墨三人紧绷的神经——都仿佛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冰泉，瞬间凝固、迟滞，失去了所有激烈的色彩，只剩下一种被“注视”着的、渺小的战栗。 远处，那些高大的“观察者”轮廓依旧静静地矗立着，但它们不再仅仅是“观察”。它们那非实体的形态微微调整着角度，仿佛在调整接收信号的频率，所有的“注意力”都汇聚向那股古老意志弥漫而来的方向。 千面脚下的“血肉桥梁”如同被冻结在琥珀中的昆虫，维持着崩解前最后一刻的狰狞姿态，暗红色的能量流凝固如同血管中的淤血。千面本人也僵在半空，保持着惊怒交加的姿态，纯白面具上的血色纹路停止了流动，只有那空洞的眼眶深处，还残留着一丝未能得逞的疯狂与……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惧。 林墨感觉自己连思维都变得缓慢，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那股意志的源头。 在灰色空间的极深处，那片连“观察者”都格外关注的区域，景象开始变幻。灰色如同幕布般褪去，显露出其后隐藏的……光。 并非刺眼的光芒，而是一种温暖的、蕴含着无尽信息与生命律动的、如同创世之初的“初始之光”。它凝聚成一团缓慢旋转、不断生灭的光晕，其核心深邃如同蕴含了所有星辰的宇宙。仅仅是看到它，就能感受到一种回归母体般的安宁与一种直面万物本源的敬畏。 那就是“根源核心”。系统的心脏，一切规则的起点与终点。 而在那温暖的光晕周围，缠绕着一些更加微弱、却无比熟悉的意识碎片——那是林婉和林剑锋残留的意念！它们如同卫星般环绕着核心，散发着坚定与守护的波动，仿佛在努力抚平核心周围一些细微的、不稳定的涟漪。 父母……他们真的在这里！他们并未完全消失，他们的意志依然在履行着最后的职责！ 就在这时，那股古老的、冰冷的意志，再次发出了“声音”，并非通过空气振动，而是直接将含义烙印在意识中： 【评估完成。变量‘林墨’确认。承载潜力：高。污染抗性：异常。关联性：深度绑定。】 【方案一：彻底净化。抹除变量‘千面’及造物‘血肉桥梁’，重置此区域规则。代价：能量逸散，加速‘边界’侵蚀。】 【方案二：引导融合。促使变量‘林墨’与‘根源核心’初步连接，建立稳定锚点。代价：未知风险，变量可能被同化或承载过量信息崩溃。】 【请‘观察者’单位投票选择执行方案。】 这意志……是“根源核心”本身的泛意识还是塔内某种更高级的仲裁机制 它竟然在向“观察者”征求意见！ 林墨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一直以为“观察者”是超然的外来监视者，但现在看来，它们与“根源核心”之间存在着某种更深层的、或许是合作，或许是制衡的关系 那些高大的“观察者”轮廓，在接收到信息后，开始了极其缓慢的“交流”。没有声音，没有动作，但它们彼此之间仿佛有无形的数据流在飞速交换。它们的“目光”在林墨、千面（及其桥梁）、根源核心之间来回扫视，如同在权衡天平的两端。 时间（如果这里还存在时间概念的话）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难熬。 终于，“观察者”们似乎达成了一致。 它们集体的“注意力”再次聚焦，但这一次，并非完全投向根源核心，而是……分成了两部分！ 大部分“观察者”的意志，如同无形的巨手，猛地压向了那凝固的“血肉桥梁”和千面！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能量对冲的光焰。在那股无可抗拒的力量下，庞大的“血肉桥梁”如同被橡皮擦去的铅笔画，开始从最基本的粒子层面瓦解、消散！那些被囚禁的痛苦意识碎片，如同得到了解脱般，发出一阵无声的悲鸣后，化作点点莹光，融入了周围的灰色空间，归于沉寂。千面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扭曲的嘶吼，连同他那布满血色纹路的面具，一同寸寸碎裂，化为虚无！ “假面”首领，千面，连同他疯狂的造物，就在这无声无息间，被彻底“净化”了。 而另一部分，数量较少的“观察者”，则将它们的“目光”投向了林墨。一股柔和但不容抗拒的力量包裹了他，将他从苏晓和王聪身边缓缓托起，朝着那团“根源核心”的光晕方向送去！ “林墨！”苏晓惊叫，想要冲上前，却被一股无形的屏障阻挡。 “它们要干什么！”王聪也焦急万分。 林墨心中同样充满了震惊与不确定。这就是“引导融合”它们选择了他为什么 随着他靠近那团温暖而庞大的光晕，一股浩瀚无边、仿佛包含了宇宙所有知识与规则的信息流开始冲击他的意识！即使有“秩序之锚”的雏形和黄铜钥匙的守护，他也感觉自己的大脑如同要被撑爆！无数影像、声音、公式、法则、文明的兴衰、个体的悲欢……疯狂涌入！ “不……不能这样……”林墨痛苦地抱住了头，他感觉自己的“自我”正在这信息的洪流中被冲刷、稀释。一旦完全融合，他或许能获得无上的知识与力量，但那个名为“林墨”的个体，很可能将不复存在！ 就在这时，环绕在核心周围的那两股熟悉的意识碎片——父母残留的意念——动了。 它们如同最温柔的港湾，主动迎向了被信息洪流冲击得摇摇欲坠的林墨。没有言语，只有一股深沉的爱、无尽的嘱托与坚定的守护意志，如同最坚韧的丝线，缠绕住他即将涣散的意识，帮助他在狂暴的信息风暴中，勉强维系住了那个唯一的“锚点”——他自己。 “理解它，孩子，但不要被它吞噬……” 母亲林婉的意念如同清风拂过。 “记住你是谁，记住你为什么而来……”父亲林剑锋的意念如同磐石般坚定。 在父母意志的帮助下，林墨终于在这信息的狂潮中抓住了一丝主动权。他不再被动承受，而是开始尝试主动去“梳理”，去“理解”，利用“深渊之契”的记录特性，如同疏导洪水般，将那些庞杂的信息分门别类，暂时储存、封存。 这个过程依旧痛苦而艰难，但他的意识核心，在父母残念的守护下，如同暴风雨中的幼苗，顽强地坚持了下来。 他与“根源核心”之间，建立起了一种极其微妙而脆弱的连接。他未能完全融合，却仿佛成为了核心的一个“外置接口”，一个能够有限度地感知和引导核心力量的“节点”。 那股古老的意志似乎对此结果表示“认可”。 【连接稳定。变量‘林墨’确认为‘临时权限持有者’。】 【开始执行最终协议：‘边界加固’与‘系统规则更新’。】 随着这个宣告，林墨感觉到，通过他与核心的这丝连接，一股庞大而温和的力量，正被引导着，流向塔的各个层面，流向整个“深渊回廊”系统！ 他“看”到，塔外那因为千面攻击和内部动荡而产生的规则裂痕，正在被迅速修复、加固。他“感知”到，初始之馆乃至所有副本中，那悬于所有玩家头顶的“清算”机制，如同冰雪消融般，开始瓦解、消散！一种更加宽松、更具可能性的新规则，正在如同春风般吹遍系统的每一个角落！ 成功了他们真的……改变了这个世界的规则 一股巨大的疲惫和虚弱感袭来，林墨感觉自己的意识如同被抽空。他与核心的连接开始变得不稳定，身体缓缓从光晕旁坠落。 苏晓和王聪冲上前，接住了他。 “林墨！你怎么样”苏晓焦急地呼唤着。 林墨勉强睁开眼，露出一丝疲惫却释然的微笑：“‘清算’……消失了……” 王聪愣了一下，随即狂喜：“真的！我们做到了！” 就在这时，那些完成了“净化”与“引导”任务的“观察者”，再次将它们的“目光”，集体投向了虚弱的林墨。 这一次，它们的“目光”中，不再有审视或评估，而是带着一种……完成了某项重要“工序”后的……漠然的满足感 那个古老的意志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它的“声音”似乎更加遥远，更加……抽离： 【任务：‘方舟-7’稳定性维护，阶段性完成。】 【确认‘临时权限持有者’林墨，具备潜在‘守望者’资质。】 【根据协议，开始进行最后的数据同步与……清理。】 数据同步清理 什么清理！ 林墨的心中猛地升起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 他看到，那些“观察者”的轮廓，开始变得模糊，它们的身影仿佛正在逐渐“淡出”这片灰色空间，淡出这座塔，淡出这个……世界 而那股古老的意志，在说完最后一句话后，也如同退潮般，迅速地从“根源核心”中抽离，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那团依旧温暖、却仿佛失去了“灵性”的光晕，以及环绕其旁的、光芒变得更加微弱的父母意识碎片。 整个世界，仿佛在一瞬间，被抽走了“主人”。 一种巨大的、令人不安的虚空感，取代了之前的压抑与战栗。 “它们……走了”王聪茫然地环顾四周。 苏晓也感到了不对劲，紧紧抓住林墨的手臂。 林墨强撑着抬起头，望向那些正在“淡出”的观察者轮廓，望向那恢复了“寂静”的根源核心。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中炸开。 “观察者”并非系统的维护者，它们只是……工程师或者……收割者 它们的任务，或许从来就不是拯救这个世界，而仅仅是确保“方舟”能够稳定运行到某个时刻，或者……直到找到合适的“接替者” 而现在，任务“阶段性完成”，它们选择了离开。 那所谓的“最后清理”……又是指什么 难道解决了“清算”和千面，并非结束，而是……另一个更加未知、或许更加危险的局面的……开始 就在他思绪纷乱之际，脚下那片灰色的、仿佛由凝固时空构成的“地面”，突然毫无征兆地……波动了一下。 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 一股与“根源核心”截然不同的、充满了生涩、原始、却又带着无限掠夺与生长欲望的……陌生规则气息，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从“地面”之下，悄然渗透了出来。 林墨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明白了。 “观察者”加固的，是塔的“边界”，是系统对内的规则。 但它们离开时，似乎……带走了某种东西，或者，削弱了某种对外的屏障。 欧米茄的警告如同丧钟般在他脑中回响： “小心塔内的‘观察者’……他们，并非为你而来。” 它们不为任何人而来。 它们只为“任务”而来。 而现在，任务完成，它们走了。 却可能……放进了别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