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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行政楼走廊空荡得反常,地砖上还留着昨夜暴雨渗进来的水渍,被踩出几道模糊的脚印。我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湿了一圈,像没擦干净的泪痕。 江逾白走在我前面半步,衬衫领口扣子还没系好,袖口卷到小臂,露出一截腕骨。他没说话,我也安静。雨停了,话却没说完。 拐过楼梯口时,我看见苏倩倩站在碎纸机前。 她背对着我们,手里捏着一叠纸,指节发白。碎纸机红灯亮着,等纸投入就会启动。她肩膀绷得很紧,像是在等一个确认——等没人看见她。 我伸手拉住江逾白的袖角。 他脚步一顿,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眼神一沉。 苏倩倩终于动了。她把那叠纸塞进入口,手指一松。 江逾白忽然抬手,按下了启动键。 机器轰鸣响起,纸张被卷入,撕成细条。苏倩倩猛地回头,脸色变了。她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可看到我们站在一起,话又咽了回去。 她盯着江逾白:“你干什么” “帮你。”他声音很淡,“她心虚,想毁证据,你替她清理,也算尽责。” 苏倩倩愣住,随即扬起下巴:“她当然心虚。那份材料——” “我知道。”江逾白打断她,目光没移开,“学术不端,抄袭作业,连考勤记录都造假。你费了不少功夫。” 她眼神闪了闪,没否认。 我这才看清那叠纸的封面印着我的名字,还盖了个伪造的“教务处初审”章。是假的,但足够让不了解内情的人信以为真。 苏倩倩冷笑:“证据都在这里,她敢不敢对质” 江逾白没答,只低头看了我一眼。 我摇头。 不是怕,是没必要。 她转身要走,脚步轻快,以为赢了。可她不知道,江逾白按下启动键前,往机器里塞了另一张纸。 一张泛黄的、边缘微焦的旧纸。 纸屑从出口簌簌落下,像一场小型的雪。我蹲下身,伸手拨开那些细条,指尖忽然触到一片不同质地的残片。 它没被完全撕碎,半张纸角还连着,字迹模糊,但能辨认。 “……想认识林溪。” 我呼吸一滞。 这不是新写的。纸张发脆,墨色沉了多年,边角有烟熏过的痕迹。我认得这种纸——高中报到表用的那种,薄而韧,写字时稍重就会透到背面。 我慢慢把它拾起来,托在掌心。 苏倩倩已经走到走廊尽头,听见动静回头,看见我蹲在地上捡纸屑,嗤笑出声:“怎么,心疼了知道自己做不了辩解,现在想拼回去” 我没理她。 只是从钱包里取出那张高中校园卡。 背面朝上,轻轻放在掌心。 那里刻着一行小字,刀痕浅但清晰:“2015.9.1”。 我举起卡片,声音不高,却稳:“你说我在销毁证据可有些人,从第一天起就在留下证据。” 她笑容僵住。 江逾白站在我身侧,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取出一个透明密封袋。 里面是半张纸,和我手里的一模一样。 他蹲下来,把两片残页拼在一起。 焦痕对焦痕,撕口对撕口,严丝合缝。 完整的句子浮现出来: “2015年9月1日,我想认识林溪。” 纸中央有一道旧折痕,弯成一个微小的箭头,正指向“林溪”两个字。 江逾白指尖轻轻抚过那道折痕:“那天你走进教室,坐在我后排。我写了这张纸,想递给你。可你低头整理书包,我没敢动。” 他抬头看我:“后来你走了,我把它收了起来。一直没机会给你。” 苏倩倩站在原地,脸色发白。 “你们……可以伪造。” “档案室有存根。”江逾白说,“同批次纸张,编号可查。你要现在去对吗” 她没动。 走廊安静得能听见碎纸机最后的嗡鸣。 她终于转身走了,脚步比来时重,像是踩在自己心上。 我低头看着那张拼合的纸条,指尖轻轻摩挲“林溪”两个字。它被折过太多次,边缘已经起毛,可字迹没糊。 江逾白忽然说:“你什么时候刻的卡” “高一。”我收回卡片,放进钱包,“那天迟到,坐下来时,前座男生回头看了我一眼。我记住了。” 他笑了下,没说话。 我抬头:“你为什么不早点给我” “怕你不要。”他声音很轻,“怕你只当我是同学,是老师夸的‘好学生’,是……别人嘴里那个‘配不上你’的人。” “可你早就写下了。”我看着他,“比系统早了八年。” 他点头:“系统是后来的事。那天之后,我试过很多方式。递纸条,坐你旁边,借笔记给你——可你总低着头,像谁靠近你,你就要逃开。” “我不是逃。”我低声说,“我是不知道怎么接住。” “现在知道了” 我看着他,从钱包里取出那半张纸条,轻轻放进他手心。 “现在,轮到我说了。” 他握紧那张纸,没说话,只是看着我。 我伸手,从他衬衫口袋里抽出一支笔。 蹲下身,在刚落下的纸屑堆里划出两个字。 “林溪。” 笔尖划过白色碎纸,留下深蓝的痕迹。 我抬头:“你看,我也能留下证据。” 他盯着那两个字,喉结动了动。 我站起来,拍了拍手:“从今天起,我不再等任务提示了。” 他忽然伸手,拉住我的手腕。 力道不大,却稳。 “那现在这个呢”他问,“算不算主动” 我反手扣住他的手指:“你说呢” 他没松开,反而往前一步,靠近我。 碎纸机忽然震动了一下,最后一片纸被吐出来,打着旋儿落在地上。 我低头看去。 那是一小截残页,只有拇指大,上面印着半个数字:“1”。 2015年的第一天,他写下了第一行字。 而今天,纸屑堆里,还留着未说完的结尾。 江逾白弯腰,把那小片纸捡起来,夹进随身带的笔记本里。 他合上本子,抬头看我。 “下次。”他说,“我写一整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