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灾祸（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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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林盼和尹唯这样经历过无数次生死、甚至穿越过时空的人，也无法想象那是何等深不见底的绝望深渊。 那不是简单的死亡，而是希望被一次次无情碾碎后，灵魂被反复投入地狱油锅的极致酷刑，是永恒的折磨，是无边的黑暗。 “就在我的意识即将被这永恒轮回彻底撕碎，只剩下最纯粹的毁灭冲动时，”黑衣人的声音变得空洞而缥缈，仿佛来自九幽之下，带着一种死寂的寒凉，“我启动了仪器，没有目标，没有希望，只想让这痛苦的一切，连同我自己，都彻底终结……然后，冥冥之中，时间的洪流，便将我带到了这里。 这个被‘另一个我’所改变的，该死的，充满了虚伪‘希望’和廉价‘安宁’的世界！” 她死死盯着李政局长，眼中燃烧着足以焚毁星辰的怒火与蚀骨的嫉妒，那是一种看到“成功的自己”而产生的最扭曲、最疯狂的恨意，仿佛要将李政生吞活剥。黑色长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周身虽无法力波动，却散发出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来到这里之后，我潜伏，我观察，我花了很长时间才逐渐明白了一切！”她的声音尖锐而怨毒，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在这个世界里，有一个‘我’成功了！她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竟然拯救了家人，建立了超管局，守护了这个世界三十年的安宁！ 而我呢！我经历了所有的失败！承受了所有的痛苦！我付出了所有代价！最终却只成为了她成功的垫脚石！我的存在，我亲人的无数次死亡，唯一的意义，就是为她排除了所有的错误答案！！ 她猛地抬起手，指向站在李涂扬身边脸色苍白的李政局长，厉声质问，声音尖锐得刺破夜空，在空旷的战场上回荡不绝：“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能成功！为什么你能救下他们，建立起这所谓的秩序与安宁！而我却只能在绝望的循环里腐烂，成为滋养你成功的养料！ 我付出的所有痛苦和牺牲，我亲人的无数次死亡，难道就是为了证明你比我更‘幸运’吗！难道就是为了证明我天生就该是失去一切的那一个吗！ 面对这来自“另一个自己”灵魂最深处的泣血拷问，李政局长沉默了。 她脸上的震惊、防御与威严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混合着无尽怜悯、悲伤与一丝明悟的复杂神情。 她的白发在夜风中轻轻飘动，眼神变得悠远而沉重，仿佛透过眼前这疯狂而痛苦的存在，看到了那条布满尸骸，自己可能坠入却侥幸逃脱的黑暗路径。 过了许久，她缓缓抬起头，目光仿佛穿越了三十年的时光长河，回到了那个决定一切命运走向的岔路口，声音清晰而平静，却带着千钧之重的力量，打破了场上的死寂： “因为，在我几乎也要被同样的绝望吞噬，即将步上……或许与你相似的道路时，我遇到了一个人。” 全场死寂，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仿佛怕惊扰这揭示世界真相的时刻。连风声都消失了，只有心脏在每一个人的胸腔里剧烈擂动。 “他是袭雄的父亲，当年袭家的家主，袭怀瑾先生。”李政局长缓缓说道，她的目光扫过一脸震惊与恍然的袭轩，眼中带着一丝深切的感激与怀念，那是跨越了三十年时光的敬意与铭记。 “是他让我明白，与时间的洪流正面抗衡，如同螳臂当车，只会被命运的巨轮无情碾碎。 他帮助我，不是去优化仪器与时间进行蛮力对抗，而是优化我的‘认知’，教会我如何与时间共舞，如何去‘引导’而非‘强迫’。” 她重新看向黑袍李政，眼神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近乎悲悯的哀伤，那是同为“李涂扬”却走向截然不同命运的惋惜和遗憾：“他指引我找到了那个最关键、能引起连锁反应的 ‘因果奇点’。 不是在灾难发生时才去徒劳地硬撼，那只会触发时间最激烈、最无情的修正。而是在更早的、不为人知的源头，像一个耐心的园丁，巧妙地埋下改变的种子，让历史沿着我们希望的方向，自然而然地生长。 我的成功，并非因为我比你更强大，更非因为我比你更值得拯救……仅仅是因为，在我最需要指引、最接近深渊边缘的时刻，我得到了那至关重要的、来自他人的智慧与援手，仅此而已。” 真相，如同被拂去尘埃的古老碑文，赤裸而残酷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没有阴谋，没有背叛，没有正邪的绝对对立，只有令人窒息的、关于“运气”和“选择”的差距，关于一个人在绝望时是否能够遇到那一盏指路明灯的差别。 这看似微不足道的一线之隔，却将同一个灵魂推向了天堂与地狱的两端。 一念神魔，救世主和大魔王，有时候就只差这么一点点的区别。 黑袍李政如遭五雷轰顶，踉跄着连续后退了几步，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超越愤怒和疯狂的、彻底的茫然与崩溃，那双与李政一模一样的眼睛里，翻涌的怒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空洞。 她所有的恨，所有毁灭的欲望，其最深的根源，竟然并非源于力量或道德的差距，而仅仅是……那微不足道的……一线之隔。 仅仅是……那错失的足以决定命运的智慧指引。 她无数次穿越时间，耗尽心血与灵魂，试图用力量强行扭转命运，却从未想过，成功的关键，可能只是一句智慧的指点，一个正确的方法。 如此简单，简单到让她付出所有牺牲和承受的所有苦难都变成了一场荒诞的笑话。 “袭……怀……瑾……”她喃喃地念着这个完全陌生的名字，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血沫与不甘，仿佛要将它连同那份她从未得到过的幸运一起嚼碎，咽下。 这名字像是一根淬毒的尖刺，深深扎入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让她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