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小试锋芒,声名初小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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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云深把笔搁下,墨迹刚好干透。他看了眼桌角那盏油灯,火苗歪了歪,映在墙上的影子也跟着晃了一下。 纸上写满了字,密密麻麻,但条理清楚。题目是夫子昨天布置的:“论书院藏书之弊”。别人写这种题,无非说些“典籍散佚”“学子不勤”“管理疏漏”之类的老话,再引几段圣人言凑足篇幅。可齐云深没这么干。 他写的是一套新法子。 前两天他去藏书阁借《农政全书》,等了三天才轮上。旁边一个学生捧着《论语集注》抄了半个月还不还,问他干嘛,他说这是科举必考,得精读。齐云深当时就明白了——热门书抢破头,冷门书没人碰,不是大家不爱学,是制度有问题。 所以他这篇策论,干脆不谈道德,只讲效率。 他凭记忆统计了最近三个月的借阅记录:六部里《四书章句》被借走三十七次,平均每人占十天;而《河工纪要》只借出两次,《西域图志》一次都没动过。有人抱着一本经书死磕,真正有用的实务书却堆在角落落灰。 他的建议很简单:限时归还,超期扣分。借书给积分,还书按时加分,积分高的人下次优先。再给书籍分类贴标签,比如“科考重点”“实务参考”“冷僻专研”,让大家一眼就能选对书。 他还画了个小表格,横轴是书名,纵轴是借阅次数,最后用点连成线。这东西在现代叫数据图表,在这儿没人见过,但他不在乎。写都写了,怕啥看不懂。 他吹了吹纸,卷起来塞进袖袋。明天交卷,现在不急。他起身倒了半碗凉茶,喝了一口,苦得皱眉,又往里加了一勺糖。 刚坐下,门外传来脚步声。 不是那种轻手轻脚的试探,而是大大咧咧一路过来,鞋底拍地的声音很熟——是同窗丙,住在东斋第三间,平时不太说话,但每回公用架上贴了新讲义,他都第一个去看。 门没敲就推开了。 “你还没睡”他问。 齐云深摇头:“等墨干。” 丙走进来,手里拿着几张纸,皱巴巴的,边角都磨毛了。“我路过公用架,看见你那份讲义后面夹了张草稿,字太乱,差点当废纸收走了。” 齐云深一愣:“等等,你说哪张” “就那张画格子的。”丙把纸抽出来,“我还以为写坏了,正准备扔呢。” 齐云深接过一看,正是他昨晚打的草稿,上面有初步的数据模型和几行算式。他松了口气:“幸好你没扔。” “这不是浪费吗”丙指着纸上那一排排数字,“又是横线又是竖线,看得我头晕。你写这个干嘛” “我在算一本书该不该多借。” “啊” “比如《农政全书》,三年才借两次。可去年黄河发水,好几个县上报缺堤防图纸。要是有人提前看过这本书,是不是能少淹几个村子” 丙愣住。 “知识不是用来供着的。”齐云深把草稿摊开,“它是粮食。有人天天吃米饭,但从没见过米是怎么种的。现在的问题不是没人读书,是读的书不对路。” 丙蹲下来,盯着那张表看了半天。“你是说……让借书变成像排队打饭一样” “差不多。”齐云深点头,“饭少的时候,一人一勺,轮着来。书也一样。谁需要,谁先拿。积压的冷门书,还可以奖励借阅,比如借一本《水利图谱》,加两分。” 丙忽然抬头:“那我要是光借冷门书刷分呢投机怎么办” “设置上限。”齐云深早想好了,“每月最多加五分,且必须写一篇读后札记。骗不了人。” 丙不说话了。他在屋里来回走了两圈,突然停下:“我能抄一份吗” “你想干嘛” “我想给寝室那帮人看看。”他声音低了些,“我们几个老借不到《武备志》,每次都被那些富家子抢先登记。他们根本不看,就是占着不让。” 齐云深没拦他:“拿去吧。” “可夫子说过,课业不得私传。” “那就别让他们知道。”齐云深笑了笑,“你自己看,自己想。真有道理的东西,捂也捂不住。” 丙盯着他看了几秒,把草稿小心折好,塞进怀里,转身走了。出门前回头说了句:“你这脑子……跟咱们不一样。” 齐云深没回应,只是重新铺了张纸,开始整理笔记。 他知道这一波风要起来了。 果然,半夜三更,西偏斋外头隐约有说话声。他住得偏,本该安静,但这几天晚上总有窸窣动静。他熄了灯,坐在桌前没动。 隔壁寝室的窗户亮着灯。 “你从哪儿搞到的”一个声音压得很低。 “齐云深那儿顺来的草稿。”是丙的声音,“你们先看,看完传下一个。” “这人疯了吧让《论语》和《农书》一个待遇” “你懂啥。他算过了,去年藏书阁七成的书根本没人借。放着不用,还不如烧了取暖。” “可这是祖制……” “祖制能让黄河不决堤吗能让灾民有饭吃吗” 声音渐渐小下去,接着是翻纸的沙沙声。 齐云深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他知道有人会骂他离经叛道。也知道明天可能有人拿这事去告状。但他不怕。 他现在最缺的不是证据,不是后台,而是声音。只要有人开始讨论他写的字,哪怕骂,也是进步。 第二天上午,夫子收策论时,脸色有点古怪。 他拿着齐云深那篇看了很久,眉头一直没松开。底下学生都不敢出声。有个平时爱炫学的举手想提问,夫子摆手让他闭嘴。 最后夫子把纸卷起来,什么也没说,直接收走了。 中午吃饭时,齐云深端着碗经过膳堂门口,听见有人提他名字。 “听说了吗齐云深那篇策论,夫子看了足足一刻钟。” “真的假的我那篇他扫两眼就说‘尚可’。” “不止,丙哥说他那篇文章里画了‘方格阵’,能一眼看出哪本书最抢手。” “他是不是以前当过账房先生” 齐云深低头吃饭,一口一口嚼得很慢。 下午去讲堂前,他顺路看了眼公用架。自己的讲义还在,但旁边多了张新纸,写着一行字: “限时还书可行否望共议。” 署名是个“丙”字。 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站在那儿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身走了。 傍晚回到西偏斋,他发现门缝底下塞了张纸条。展开一看,是手抄的策论片段,字迹歪歪扭扭,显然是熬夜赶的。末尾加了句批注: “若此法行,吾等寒门子弟或可一争书房灯油。” 他把纸条收进袖袋,点亮油灯,翻开笔记本。 写下一行字: “声名不必求,但求有人听。” 窗外月光照进来,落在桌角的竹箱上。箱子锁得好好的,暗格也没被动过。 他伸手摸了摸箱面,灰尘很薄,说明有人定期擦拭。 应该是老张。 他没再多想,合上本子,吹灭灯。 黑暗中,他听见远处传来更鼓声。 二更了。 他刚躺下,外面又有了动静。 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口。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 一只手伸进来,往桌上放了样东西,又迅速缩回去。 齐云深没出声。 他坐起来,点灯。 桌上多了一本册子,封面写着四个字: 《借阅新规试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