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柳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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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萧衡没留在书房,一直待在兵营。 北河城久不经战事,加之天灾频仍,粮饷时有拖欠,整个军营都透着一股死气。校场上的兵士操练起来无精打采,枪矛歪斜,阵型松散,与其说是军队,不如说是一群穿着号衣的流民。 驻守此地的最高武官是守备周闯,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 “王爷,您也看到了,并非末将不尽心,实在是,唉,兵无粮则散。去年至今,上面拨下的粮饷不足六成,兄弟们饿着肚子,实在提不起力气操练啊。” 萧衡目光扫过一个面黄肌瘦、连手中长枪都几乎端不稳的年轻士兵。 北荒人一旦来犯,光凭萧衡的黑影卫怕是抗不了多久。 恰逢林远道拿了一车粮食过来,军饷拖欠已久,朝廷的拨款更是遥遥无期。指望上面,怕是等到北荒人打进来都指望不上。 这些粮食,是林远道从自家商号里紧急调拨的,先应应急。 林远道凑到萧衡身边:“记你账上。” “可以。”他回答得干脆利落,“利息按老规矩算。” 林远道挑眉,倒是爽快。 北河城若破,就算有万贯家财,也只会便宜了北荒人的铁骑,林远道是奸商,但也不想便宜了北荒人。 另一边,小荷也跟在人群中帮忙从林远道的粮车上卸货。 她心不在焉地扛起一袋粟米,张夫人被送走已经好几天了,一点消息也没有。那位夫人身子那么弱,离了北河城,路上颠簸,也不知有没有人细心照料,她脚下的步子都有些虚浮。 就在她神思不属之际,脚下被一块凸起的石头一绊,肩上的粮袋重重摔在地上,袋口松开,金黄的粟米撒了一地。 “瞎了你的狗眼!”一声粗暴的呵斥立刻传来。 一个负责巡逻的士兵大步冲过来,看着洒落的粮食,心疼又恼怒,抬脚就踹在小荷腿弯上,“没用的哑巴!连袋粮食都扛不稳,糟蹋东西!” 小荷痛得蜷缩了一下,慌忙跪在地上,用手去捧拾散落的米粒。 那士兵蹲下身,竟伸手去捏她的下巴,语气轻佻:“哟,长得倒有几分颜色,可惜是个哑巴。不过,伺候人倒用不着说话。” 他的手正要进一步动作,突然一脚被踹开,那士兵看清脸后,发现是一个小白脸。 “娘的,力气还挺大啊。”士兵看着他这身打扮,知道他也是今日来军队送粮的,“我当是谁呢,那奸商沈远的走狗啊。” 林远道正和萧衡商量事情,突然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萧衡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得了风寒就老老实实待在府里,瞎跑什么。” “我说王爷,感觉这里的人不太服你啊。”林远道揉着鼻子,目光扫过校场上那些虽然正在操练却仍显散漫的士兵。 要让这里的人服一个从京城来的王爷,实在是有点难办。 萧衡负手而立,他自然清楚这些边境将士的心思。 京城来的贵人,不过是来走个过场,哪里懂得边关苦楚。 这时那边打斗的声音越来越大,许多士兵都围了上去,陆六只会蛮力不会武功,他满脸是血,额角破裂,鲜血糊住了他一只眼睛。 他毫无章法地挣扎着,但双拳难敌四手,一个士兵从身后死死锁住他的脖颈,另外几人则对着他的腹部和后背拳打脚踢。 萧衡与林远道对视一眼,两人立刻朝骚动中心走去。 “妈的!一个低贱工匠也敢跟爷动手!” “打断他的狗腿!看他还敢不敢出头!” “呸!跟那奸商一伙的,打死也活该!” 而小荷则被推搡到一边,她瘫坐在地,她想冲上去,却被旁边看热闹的士兵嬉笑着拦住。 林远道上前制止,拉开其中一个壮汉,却被一把推开,萧衡上前拉了他一把,众人这才发现萧衡过来了,立即噤声。 陈家倒台后,陆六一直跟着林远道干一些杂活,林远道见他手艺不错,日后或许大有用处,人也老实,便收留下来,平日只管吃住,让他做些修缮活计。 那名带头的壮汉,见萧衡面色不豫,心里虽有些发怵,但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前,试图辩解:“王爷,是这小子先动手,坏了规矩,我们只是……” 他话还没说完,萧衡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去,他后面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不敢再吱声。 “跟小荷,还有陆六,道歉。” 那壮汉脸上瞬间涨成猪肝色,让他当着这么多兄弟的面,向一个低贱的工匠,尤其还是一个不能说话的丫头道歉,这比揍他一顿还难受。 他梗着脖子,混劲儿也上来了:“王爷!卑职……卑职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能跟女人低头道歉!这传出去,我还怎么在营里立足!” 萧衡:“听不懂话我叫你道歉。” 这群北河城的士兵本就怨气深重。天灾连年,粮饷拖欠,如今又来个京城里的王爷,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个不知边关疾苦、只会养尊处优的贵人,跑到军营来指手画脚。 一时间,校场上的气氛变得微妙而紧张,无数道目光聚焦在萧衡身上。 “久闻王爷武功盖世!今日卑职斗胆,请王爷指点几招!若卑职侥幸赢了,此事就此作罢!若卑职输了,要打要罚,悉听尊便!” 萧衡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深知,在这边境之地,空有身份不足以服众,尤其是在这群血性未泯的边军面前。 他没有因那挑衅而动怒,反而极轻地笑了一声。 “指点”萧衡点点头,“好啊,不过就凭你们,怕是都打不过我身边这位经商的老板。” 林远道瞪了一眼萧衡,萧衡胆敢把他往火坑里推,他定要萧衡好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林远道身上,这个看着文弱、一身铜臭气的商人。 那壮汉像是受到了奇耻大辱,怒极反笑:“王爷!您就算看不起我们,也不必如此羞辱人!让一个商人跟我们动手” 萧衡却气定神闲,仿佛没看见林远道杀人的目光,淡淡道:“怎么,不敢” 林远道对着那壮汉和众士兵拱了拱手: “这位军爷,王爷说笑了。林某一介商贾,手无缚鸡之力,怎敢与诸位军中好汉动手” “不过嘛...说句实话,就你们这样的,别说一个,就是十个一块上,”他折扇“啪”地一收,“都打不过王爷一只手。” “狂妄!” “放屁!” “王爷敢应战吗!” 士兵们彻底被激怒了,吼声震天。 “王爷!若我等十人联手,能在您手下走过三招,今日之事便就此作罢!若走不过...我等任凭处置,绝无怨言!”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萧衡身上。 萧衡淡淡地瞥了林远道一眼,奸商就是奸商,还是玩不过。 “可。” 十名精壮士兵立刻出列,将萧衡团团围住。 他们交换着眼神,多年的并肩让他们默契十足,就算王爷武功再高,双拳难敌四手。 萧衡动了。 没有花哨的招式,甚至看不清他是如何出手的,所过之处,人仰马翻。 第一个士兵的拳头尚未落下,手腕已被擒住,整个人被带得飞起。 第二个刚要近身,膝弯处传来一阵酸麻,直接跪倒在地。 紧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 不过呼吸之间,十名士兵已经全部倒地,每个人都被精准地击中了关节要害,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却无一人受重伤。 “现在,”他抬眼,“可还有人不服” 校场上鸦雀无声。先前所有的怨气、不满、质疑,在这一刻,全都化作了深深的敬畏。 林远道摇着折扇,笑眯眯地补充道:“哦对了,方才忘了说,王爷其实,只用了三成功力。” 校场上死寂无声,只有风卷旌旗的猎猎作响。那十名倒地的士兵挣扎着爬起来,脸上再无半分不忿。 接下来的时间,就由默青带着他们训练,默青一步踏出,“全体都有!列阵!今日起,由黑影卫接手基础操练,不合格者,加练至合格为止!” 没有欢呼,也没有抱怨,士兵们以前所未有的迅速和整齐开始行动。 萧衡转身,朝着主帅军帐走去。一直摇着扇子看戏的林远道赶紧跟上,刚想凑近说两句,萧衡看也没看,抬手不轻不重地推了他肩头一把,将他搡开半步。 林远道一个趔趄,站稳后哭笑不得,冲着萧衡的背影小声嘀咕:“嘿!你这人……我这不也是为了帮你立威嘛!过河拆桥!” 主帅军帐内,气氛凝重。 北境舆图在粗糙的木桌上铺开,守备周闯站在一旁。 “据斥候回报,盘踞在黑风寨的流寇约三百人,多是些活不下去的流民和逃兵,乌合之众,不足为虑。” 周闯汇报着,但话锋一转,手指移向更北处一个山谷, “麻烦的是这里,近期发现有北荒小队活动的痕迹,人数不多,约二三十骑,但皆是精锐哨探。他们行踪诡秘,袭扰我们的巡逻队和运粮道,一击即走,非常棘手。” 萧衡目光冷凝:“北荒哨探出现在此地,绝非偶然。他们是在试探我们的虚实,为可能的大举进犯做准备。” “这伙人,必须拔掉。” “王爷,末将愿领兵前往!”周闯立刻请命。 “不着急,此番他们进犯,就是想打探我们究竟有多少人,” 周闯面色一僵,讷讷不敢言。他手下的兵,守城尚可,主动出击、尤其是山地野战,确实力有未逮。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通报声,随即帐帘一掀,许青宸笑着走了进来,毫不客气地抓起桌上的水囊灌了几口。 “王爷,麻烦大了,城里爆发了瘟疫,有不少人散播说是天罚。” 先前他们除掉了陈家,甚至炸毁了陈家陵墓,周围山上一带皆有影响,而那座山恰巧埋葬着北河城不少先祖。 萧衡略一沉吟,正要开口,帐外突然传来一阵争执声。 “让我进去!我要见王爷!” 守卫显然在阻拦:“徐小姐,王爷正在商议军机要事,您不能进去!” “闪开!” 帐帘被猛地撞开,徐佳慧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王爷,我、我听说……” 萧衡眉头微蹙,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淡:“军营重地,谁准你擅闯的出去。” 徐佳慧被他目光中的冷意刺到,眼圈一红,低着头,慢慢退了出去。 许青宸摸着下巴,看着徐佳慧离开的背影,又看看面无表情的萧衡,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王爷,她” 萧衡:“一个不知轻重的麻烦。” 许青宸:“王爷打算如何安置这位丞相千金总不能一直让她在军营和府衙之间横冲直撞吧瘟疫可不是闹着玩的。” 萧衡:“随她去。” 徐相心思深沉,偏生了一个娇蛮任性的千金小姐,至于她的死活,萧衡不想管也懒得管,死了他自有办法跟徐相交代。 萧衡显然不愿在此事上多谈,迅速将话题拉回正轨:“先解决眼前的瘟疫和流言。” 军帐内的商议声被厚重的帘子隔绝,徐佳慧低着头,一步步慢慢地挪出了军营。 等候在军营外的贴身丫鬟见她出来,脸色不佳,连忙迎上前,“小姐,您可算出来了!咱们快上马车回去吧,听说城里不太平。” 徐佳慧却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手。她望着眼前尘土飞扬的军营辕门,又看向通往城内的、略显荒凉的道路,摇了摇头,声音有些闷: “不坐车了,我想自己走走。” 丫鬟愣住了:“小姐这、这怎么行路上不干净,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我说走走就走走!”徐佳慧难得语气强硬地打断她,提着裙摆,径直朝着城内的方向走去。 徐佳慧默默走着,路边的草木有些蔫黄,她来到河边,上面已经漂了一层浮冰。 她蹲下身,在河滩上捡起一颗扁平的石头,学着她小时候见过的野孩子们的样子,侧着身子,手腕用力一甩,连一个水花都没能溅起。 她不死心,又捡起一颗,更用力地扔出去。这次石子在水面弹了一下,随即又沉了下去。 一次又一次,石子要么直接沉底,要么勉强跳一两下就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