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风起时，他在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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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像漠北的沙漏，在不紧不慢地流淌。 苏瑾逐渐熟悉了这个小小的村落和它背后若隐若现的张家阴影。她与张起灵之间，形成了一种无声的默契。 他每隔几日，总会经过那条路。而她，也总会在红柳丛后，留下一点点东西。 有时是掺了“料”的饼子，有时是清甜的“水”，有时甚至是一小把系统在“时光苗圃”里催生出的、这个世界漠北地区罕见的、红彤彤的野莓果（被系统伪装成是从更远的绿洲换来的）。 他从不说话，她也渐渐不再多言。一个放下东西便离开，一个默默收下，清理掉痕迹。仿佛这只是沙海中一场心照不宣的、短暂的休憩。 然而，漠北的天气，说变就变。 这天午后，天色骤然昏黄下来，远方的天际线被一道巨大的、移动的黄黑色幕墙取代。狂风卷着尖锐的呼啸声率先抵达，吹得房屋摇撼，沙石扑面。 【警告！检测到超强沙尘暴正在快速接近！能量等级：足以对当前幼年体管理员造成严重生命威胁！建议立即返回室内，启动公馆基础环境屏蔽！】系统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 苏瑾心里一紧，她正在院中收拾晾晒的草药（系统提供的普通草药知识，用于合理化她的一些行为），离房门还有一段距离。风太大，她小小的身子几乎站立不稳，眼睛被风沙迷得难以睁开。 她踉跄着朝着房门跑去，却被一阵更强的风猛地推了个趔趄，摔倒在地。细小的沙砾打在脸上，生疼。 就在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逆着风沙，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她身边。 是张起灵。 他不知道何时来的，或许本就是要去训练场或返回据点，恰好路过。他的衣服被风吹得紧紧贴在身上，碎发狂舞，但他站得很稳。他没有伸手扶她，只是快步走到她身前，用他那尚且单薄、却异常坚定的后背，替她挡住了最猛烈的风沙侵袭。 他微微侧头，深黑的眸子在风沙中看了她一眼，那里面依旧没什么情绪，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指令意味——快走。 苏瑾愣了一瞬，立刻反应过来，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紧紧跟在他身后。他刻意放慢了脚步，维持着一个她能跟上的速度，像一座移动的小小壁垒，将她护在身后相对安全的风压区。 短短十几米的距离，在狂暴的风沙中显得格外漫长。沙粒如同子弹般击打在他的背上、头上，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专注地辨识着方向，用身体开辟出一条通往屋门的路径。 终于，两人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屋子。张起灵反手用力关上门，插上门栓，将外面那片昏天黑地的咆哮隔绝开来。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只有狂风撞击门窗的沉闷巨响和沙砾簌簌落下的声音。 苏瑾靠着门板，大口喘着气，心有余悸。她脸上、头发上全是沙土，模样狼狈。她看向张起灵，他同样满身风沙，额发被汗水与沙土黏在一起，嘴唇紧抿，但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却亮得惊人。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地、明确地保护她。 “谢谢……谢谢你。”苏瑾的声音还带着点喘息和惊魂未定。 张起灵没有回应她的道谢。他只是走到窗边，透过窗纸的缝隙警惕地看了看外面如同末日般的景象，然后默默地走到屋子角落，背靠着墙壁，抱膝坐了下来——这是他习惯的、最能节省体力也最能应对突发状况的姿态。 他闭上眼睛，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从未发生。 苏瑾也没有再说话。她走到水缸边，用木瓢舀了点水，先自己胡乱洗了把脸，然后又用一个豁口的陶碗盛了满满一碗清水，走到他面前，轻轻放下。 “喝点水吧。”她小声说。 这一次，张起灵没有立刻拒绝，也没有立刻接受。他睁开眼，看了看那碗清澈的水，又抬眼看了看苏瑾。女孩的眼睛很亮，里面清晰地倒映出他此刻有些狼狈的样子，还有纯粹的、未加掩饰的感激与……担忧 他沉默地端起碗，仰头，咕咚咕咚将水喝完。清冽的水滑过干渴的喉咙，带走了一些风沙带来的燥意。 他将空碗放回原地，再次闭上眼睛，恢复成了那尊沉默的雕像。 苏瑾在他不远处也坐了下来，抱着自己的膝盖。屋外是毁灭般的风暴，屋内却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安宁。她知道，有些东西，在风沙起时，已经不一样了。他依旧沉默，但他的行动，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量。 这场沙尘暴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渐渐平息。 当风势减弱，天色重新透出光亮时，张起灵站起身，走到门边，拔开门栓，推开一条缝朝外看了看。外面一片狼藉，沙土堆积了厚厚一层。 他没有回头，径直走了出去，小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重新变得清晰的、被风沙洗礼过的天地间。 苏瑾走到门口，看着他在沙地上留下的一串浅浅的、很快就被微风抚平的脚印，心里某个地方，微微发烫。 【危机事件结束。目标人物张起灵保护行为判定：主动、有效。管理员苏瑾安全状态确认。】系统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轻快，【根据行为分析，他对你的认同感已超越‘无害的陌生人’，初步纳入‘需要保护的范围’哦。看来，我们的‘糖水计划’升级成‘守护契约’了呢！】 苏瑾轻轻“嗯”了一声，抬手拂去门框上积聚的沙土。 风沙能掩埋足迹，却掩不住那一刻，他逆风而来，挡在她身前的背影。那颗沉默的种子，似乎终于在这片残酷的沙土下，寻到了一点扎根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