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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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南满脸惊讶，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咱们的据点竟然是在地下” 就在刚才，他们一行人走进了那连排的小木屋。 看着守在这里的人们居住在这样简单的小木屋中，生活环境似乎十分辛苦，心中还不免生出几分惆怅，他们在外面风餐露宿的，还没这人住得好呢。 可谁能想到，低头的瞬间，就看见领头的人走到屋子中间，双手紧紧抓住地上一块厚厚的木板，双脚稳稳地站定，咬着牙用力往上一拉，随着“吱呀”一声，木板被拉开了。 紧接着，他又俯下身，双手使劲儿地去推那块厚重的铁块，胳膊上的肌肉都鼓了起来，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铁块推开。 顿时，一个漆黑的洞口露了出来，一股浓厚的、带着潮湿泥土气息的土腥味儿扑面而来，直冲进他们的鼻腔，蒲安皱着鼻子，往旁边退了点儿。 下去之前，丛五青做好安排，“霍微，你带二十个人留在上面。” 这样两边的人数差不多持平，不管哪方有事，都有力量救援。 霍微直接让最后面的二十个人留下了。 蒲安一直在丛五青身边，理所当然的会跟着下去。 当他们进入洞口之后，那股刺鼻的土腥味儿明显淡了下来。 蒲安伸手摸了摸周围，发现周围并不是粗糙的泥土，触手的感觉像是冰冷的钢筋。 在钢筋上，架起了一个只有架子的梯子，那梯子看起来有些简陋，但踏上去才发现挺结实的。 他们顺着梯子小心翼翼地往下走，鞋子与梯子碰撞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 爬到半途，蒲安还在想，要是把鞋子底下那个吸盘放出来，他是不是能走在墙上下去。 就这样一直往下顺了快十米，他的双脚才终于触到了地面。 周围一片漆黑，没有一个人摸出手电筒，大家只能在黑暗中摸索着向前走。 他们拐了两个弯，很快前方就出现了微弱的光线。 前面是一扇极具科技感的大门。 领头人快步走到门前，几乎要和那扇大门面贴面了。 他眼睛的那一块有红色的射线出现，对着他的眼睛上下扫描，紧接着，射线变成了绿光，发出“滴”的一声轻响。 这扇门竟然是识别瞳孔的，挺高级啊。 听到声响，领头人往后退了几步，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手里还稳稳的拿着装花的布包。 大门从中间向两侧缓缓移开，移动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 微弱的光线透出来，他们终于能看清里面是一条白色的走廊。 这条走廊的布局很像当初在林市的地下研究所，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走廊里很空旷，两侧的房间里除了冰冷的仪器什么都没有，那些仪器的按钮在发光，是这里微弱光线的主要来源。 领头人带着他们一路向前走，到了一个很大的房间外面，领头人终于停下了脚步，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这里是地下的控制室，你们进去吧，可以试试能不能联系到其他据点，我联系不到。” 这是他们遇到领头人后，他说的第一句话。 丛五青皱了皱眉头，看着领头人，问道：“其他人呢” 领头人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回答道：“被我关起来了。” “为什么”丛五青追问道。 “他们都变异了。”领头人的语气很平淡，似乎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对他来说确实很平常，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直到第九个也变异，他们全都被他关了起来。 “在哪儿”丛五青接着问。 “食堂关着。”领头人指了指一个方向。 丛五青挑眉，半开玩笑地说：“你不打算做饭吃” 领头人语气有点儿微妙，脸上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说道：“食物全烂了，就留下给他们吃了。” 许栏蔷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问道：“它们吃” “吃。”领头人迟疑了一下，然后转身，问道：“你们要看看吗” “看！”几个新人清晰有力的回答道，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领头人看向明显是队长的丛五青，他很早就跟着别人学会了一件事，不能越过别人的家人直接带孩子走，这是队长和队员，也大差不差了。 丛五青可真想给这几个一人一坨子。 但他看了看蒲安，蒲安眼睛亮亮的，可以近距离观察变异兽进食，还不用他们动手，蒲安真的很想看啊。 算了，丛五青也舍不得揍人，于是只好说道：“走吧。” 这下面的食堂其实很小，因为只供几个人吃饭，里面就几张破旧的桌子。 现在桌子被挤到一边，正中间放了一堆看不清模样的东西，他们在外面闻不到味道，不过光是看着就觉得它应该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几只变异兽挤在逼仄的空间里，正对着那堆东西大快朵颐。 看起来吃得竟然还很香。 “刚才是谁先让来看的”李二咬着牙问，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看到这里早上吃的差点儿全吐出来。 蒲安也觉得反胃，但是他更奇怪为什么这些变异兽，要吃这些变质的食物 他刚才仔细看清了一个长了半边霉菌的馒头，混在其中被一口吞了进去。不过这倒是让他发现了一个被自己忽略了的问题。 蒲安转过头，问吴远摇：“阿摇，尹涯在研究所吃的什么” 吴远摇不知道，不过她猜想道：“应该是打的营养针或者灌的营养液，研究所只有这些东西，他们目前还不知道可以喂食物。” 谷南皱着脸，最主要是，之前应该没人像喂猪一样喂变异兽吧。” 丛五青点头表示赞同，说道：“没有，从来没想过还能这样。” 他们和变异兽中间只隔着一层玻璃，按理说是阻挡不了他们血管里热腾腾的血液的香味的。 可他们一大群人站在这里这么久了，那些变异兽连头都没抬一下，依旧专注地吃着那些变质的食物，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它们无关。 这个领头人真的，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许栏蔷眼睛亮了亮，说道：“我去联络总部。” 如果真的可以这样喂养，就算只有一小部分变异兽不再吃人，那可以有更多的人类活下来。 后来证实，只是这几只变异兽被关着，找不着吃的，才愿意吃这些食物，外面自由的变异兽还是最爱热腾腾的血肉。 他们没在这里耽搁多久，没看多久就回了控制室。 这半年里他们学的东西很多很杂，自然包括怎么操作这些设备。蒲安对怎么操作这个大型机器的记忆很深，因为就这个最复杂，所以他花了特别多的心思去记下来。 不过现在用不上他，颜粥和郑黎明自觉上前去尝试联系其他据点。 其余的人就在控制室里晃悠，领头人并没有进来。 蒲安走到门边去看他，发现他把刚才捡进来的鲜花找了个地方平铺开，角落里已经有了一袋子风干的鲜花。 那些鲜花散发着淡淡的香气，竟然把这个冰冷的地下基地衬得有点儿温馨。 蒲安跟着蹲了下去，不过他并没有上手，领头人好像格外的珍惜这些小花，他还是不要碰了。 蒲安轻声地告诉领头人，“花香会诱导变异。” 领头人的动作微顿，脸上露出一丝犹豫的神情，然后接话道：“我看到了报道，也知道清花行动，可这些都是我的命，我不可能清除掉，我也没有被影响。” 这语气听起来怎么有点儿奇怪而且他还说花是他的命 蒲安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他的手指，领头人的手指细长黝黑，指节宽大，手上布满了老茧，像是干惯了活计的手。 蒲安的手也不好看，以前还算得细长，但是后来什么都他一个人干，没有找到正式的工作就兼职，半年里又一直不停的训练，指关节也变形了。 “你的爱人呢”蒲安突然问道，他注意到领头人的无名指有淡淡的环印。 “我的爱人还在。”领头人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停顿，语气很平静。 “这样啊。”蒲安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中带着一丝怀疑和探究，说道：“你根本不是这个据点的人，不过，你的爱人应该是。” “你的爱人是变异了是格桑花吗植物变异的后果，应该是变成有意识的吸血植物啊，可为什么外面的格桑花并没有攻击我们你也喂你爱人吃的了你应该不会给他吃那些东西吧他应该也没在食堂。” 蒲安一直不认为这个穿着民族服装的是据点的人，所以在看到他奇异的举动之后，才生出了这一连串的猜想。 猜想不保真，但是领头人竟然没辩驳。不过蒲安也没有天真到以为自己猜对了。 领头人放花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看了蒲安一眼，站起身，眼神中带着一丝落寞，沿着走廊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蒲安却觉得他是瞪了自己一眼，为什么 蒲安没有迟疑的跟了上去，当然，他的直觉告诉他，跟过去没有危险，他才敢跟过去。 丛五青偏头看了外面一眼，只看见了蒲安在拐角消失的背影。 这下面除了那几只变异兽，应该不会有其他危险，他的直觉也告诉他没有危险，所以丛五青并没有跟过去。 领头人停在了一扇紧闭的房门前，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握住门把手，轻轻一扭，房门被他轻易的打开，露出里面骇人的景象。 蒲安起初没有防备，看清里面的情形时，瞬间满脸惊骇的退开。 里面竖着数不清的绿色根茎，那些根茎看起来脆弱得几乎一用力就会折断。这些植物现在几乎长到了两人高的长度，在房间里肆意地生长着，占据了大部分的空间。 “他没有变异。”领头人看着床上的人，声音有些颤抖地说。 蒲安这才注意到这里应该是个宿舍式样的房间，里面只有一张单人的小床，那床看起来很破旧，床单也有些发黄。 一个柜子和一个木架子摆在角落里，显得十分简陋。领头人口中所说的人，现在就躺在那张小床上，腰以下的部位被草叶和鲜花掩盖。 不对，蒲安细看才发现不对，不是被遮盖了，而是他的腰以下的部位全部变成了格桑花，那些格桑花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诡异。 蒲安皱了皱眉头，问道：“他还活着吗” 领头人走了进去，脚步很轻，像是怕惊扰到床上的人。 他轻声说道：“活着，但他不愿意吃东西。”他熟练的避开那些根茎，一步一步走到他的爱人身边。 蒲安深吸一口气，也跟着进去了，隔得还有点儿距离的时候，他发现床上的是个男人。 那男人戴着眼镜，可能是因为不吃东西，身形枯槁，脸颊凹瘦，看起来像一具还在呼吸的干尸。 太瘦了，蒲安在外面的时候完全没觉得这是个活着的男人。 蒲安没有靠近，他表情严肃地告诉领头人，“你让他睁开眼睛看看。” “我说，他没有变异！”领头人的情绪突然很激动，本来就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更加听不清晰。 蒲安愣了下，领头人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我必须得确认。”蒲安的右手已经放在了腰上，这种事情，没有任何怜悯可说，如果已经变异，他会立即开枪。 领头人怕他真的动手，又瞪了他一眼，很快就转头伸手抚摸着爱人的脸颊，轻声唤道：“罗加。” 是蒲安听不懂的语言。 “罗加。” “罗加...” 他又唤了很多声，语气平缓，边呼唤边抚摸他凹瘦的脸颊，眼神中充满了期待，等待着他的爱人听到呼唤醒来。 床上的人在几声之后终于有了反应，他被握住的手指动了动，悠悠睁开眼睛，眼睛满是迷茫和疲惫。 “阿清。”他轻轻喊道，想抬起手来，却连用力都做不到，声音十分微弱。 能说话，瞳孔正常，不是半变异，应该是和杨岁一样的情况。 蒲安掏出了联络器，脸上露出一丝兴奋的神情，见那边接通了，就立即喊道：“队长队长。” 屋内的两人朝他看过来，名叫阿清的领头人奇怪的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丛五青笑了一声，问道：“发现什么了” “这里有个跟杨岁一样情况的，不过他是下半身都变成了植物，能不能送回去，让杨岁教教他怎么变回去”蒲安急切地说道。 “你在哪儿我过来看看。”丛五青得去确定一下。 蒲安记得来的路，说道：“出了门往右拐，一直往右，我在门边等你。” 阿清脸上涌起不可置信的神色，床上躺着的人脸上也迸发出瞬间的希冀，眼神亮了一会儿又黯淡下去。 他自嘲的笑了一声，心里想着：他这个身体，怎么可能还救得回来。 阿清用力的握着他的手，这是他们唯一的希望，现在要等，对，要等那个队长来看，如果那个队长说可以治，罗加的腿就可以好了。 有希望的，有希望的... 蒲安出去门边，很快就等到了丛五青。 丛五青对屋里的情况接受得很快，毕竟他们看得也不少了。 他跟着蒲安走了进去，床边坐着那个领头人，他们两个再站过去很挤，蒲安就自动往后站了站，给队长让出位置。 他后面是一大片开得正艳的小花，想到那些花是血肉所化，蒲安还是有点儿膈应，所以他过去之后就弓着腰，姿势有点儿别扭。 丛五青伸手碰了碰床上躺着的男人腿上的根茎，轻声问道：“有感觉吗” 男人虚弱的点头，动作特别慢，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丛五青也点点头，温和地说道：“你现在最需要的是吃好点儿，养养身体，我会联系京市，很快会有人将你送到京市。” “前提是，你们需要配合研究所的研究，放心，他们所做的研究绝不会伤害你的身体。” 真的能救，蒲安兴奋的接话，说道：“在那里有个小姑娘，她很厉害，她以前和你现在的情况一样，不过她已经变回来了，你也可以的。” “丛队长。”床上的人突然开口叫他，语气感觉比刚才更虚弱了。 丛五青轻轻应了声，他不意外这个人认识他，进化之后，认识他的人怕是可以住满他家附近方圆两公里内的所有房子。 他叫完之后并没有接着说话，但是阿清却明白他的意思。 真的有救了。 阿清握着爱人的手越来越紧，又害怕伤到他很快松开，接着他从床上滑下去，丝滑的跪在地上，隔着厚厚的布料，蒲安也听到了重重的扑通声。 “谢谢你们。” 蒲安吓得往丛五青身后躲了躲，丛五青带着蒲安一起闪开，“到时候谁送你们你就跪谁去吧。” 说完他也不管跪着的人，干脆的拉着蒲安就出去了。 爱跪就跪，反正他不受就行了。 颜粥和郑黎明试着联系了很久，最后只有一个据点发出了微弱的信号。 丛五青看着那个坐标点，脸色变得凝重起来，说道：“这是第八小队最后一个人离世的地方。” 他们距离这个据点有两百公里。 “这里有两辆车。”郑黎明指着还完好的监控画面说，画面上的车辆看起来足够大，完全可以塞下他们。 “车给他们留下吧，咱们外面有飞机还坐什么车。”丛五青说着就转身，“走了。” 一直到他们离开，那个阿清都没有出现，大概是去给那个男人找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