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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昭是被一种深入骨髓、仿佛要将灵魂冻结的剧痛惊醒的。意识从黑暗的深渊挣扎浮出，首先感受到的是躯壳的沉重与异样。他低头，瞳孔猛地收缩。淡金色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晶痕，已不再是皮肤下的蛛网，它们突破了表皮的束缚，如同恶毒的藤蔓，爬满了他的脖颈，狰狞地向下蔓延，覆盖了整个胸膛，甚至开始向腰腹侵蚀！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晶痕的轻微脉动，带来仿佛亿万根冰针同时穿刺神经的极致痛楚。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带着细碎金色晶屑的血沫。 “指…指挥官！您醒了！”守候在一旁的副官声音带着哭腔，脸上写满了恐惧，并非因为李昭此刻非人的模样，而是因为指挥中心内弥漫的、比星海暴动更令人绝望的气息。 全息作战地图在中央展开，代表前哨基地核心区域的立体模型上，供水枢纽所在的方位，正亮起一片刺目欲裂的猩红色，如同溃烂的伤口在不断扩散！旁边的小屏幕上，实时监控画面令人毛骨悚然：粗大的合金供水管道内壁，密密麻麻地凝结出无数细小的、棱角分明、闪烁着诡异淡金色光芒的晶体。这些晶体如同有生命的霉菌，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殖、蔓延。更令人头皮炸裂的是，在一些较大的、如同拳头般的晶簇表面，光影扭曲变幻，竟清晰地凝结出李昭痛苦扭曲的面容！那面容栩栩如生，嘴巴无声地开合，仿佛在承受着永恒的折磨！ “晶…晶化瘟疫！在供水系统…爆发了！”副官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整个b区、c区的生活用水，d区的部分冷却循环水…全部被污染了！物理过滤和高温消毒…完全无效！” 李昭瞬间明白了。是自己昏迷时喷出的那口混合着时空锚点晶化本源的血！那蕴含着观测者污染法则的晶屑，如同最致命的病毒，顺着循环系统，侵入了基地的生命线——晶化瘟疫，以水源为媒介，开始了它毁灭性的传播！ 恐慌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在流民区迅速晕染、扩散。恐慌的源头，是那些接触了污染水的流民。 一个正在用“净化”后的水清洗伤口的男人，突然感觉手臂奇痒无比。低头看去，皮肤下淡金色的纹路正快速浮现、凸起，皮肤变得如同干燥的树皮，失去弹性。他想调动精神力接入星图网络寻求帮助，剧痛却如同电流般窜过大脑，链接瞬间变得迟滞、扭曲，仿佛隔着厚厚的毛玻璃。 一个母亲用被污染的水为孩子擦拭脸颊后，惊恐地发现孩子柔嫩的脸蛋上，也浮现了同样的淡金色纹路。孩子哇哇大哭，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手腕上那枚温暖的鲸形印记，光芒正变得冰冷、刺痛。 更可怕的是，在晶化污染严重的区域，空间的“质地”似乎发生了变化。金属构件莫名地出现细密的、如同冰裂纹般的脆化痕迹，轻轻一碰就可能断裂；能量传输管道的光辉变得黯淡，传输效率暴跌了30%；甚至空气都似乎变得粘稠沉重，呼吸都带着一种颗粒感——晶化瘟疫，正在从法则层面污染、侵蚀这个位面的现实根基！ “物理隔离完全失效！晶化污染具有…法则传染性！”工程师的汇报带着彻底的绝望，“我们尝试用高能激光灼烧被污染管道，激光束接触晶体的瞬间，激光发生器自身的外壳…也出现了晶化现象！它在同化接触它的能量和物质！” 李昭强忍着晶痕蔓延带来的灵魂撕裂感，挣扎着扑到主控台前。他布满晶痕的手掌狠狠按在冰冷的合金台面上，催动时空锚点的最后力量。淡金色的晶痕如同活物，顺着手臂快速爬上控制台，屏幕上的数据流瞬间以超越极限的速度疯狂滚动，发出过载的嗡鸣。李昭的瞳孔中倒映着无数飞速闪过的符文与能量轨迹，他看到了！在那些淡金色晶体的最核心，烙印着来自观测者的、冰冷而恶毒的污染法则！这股法则正以他独一无二的时空锚点特质为跳板和培养基，疯狂地复制、扩散，侵蚀着位面的基础规则！ “源头…在我…”李昭喉咙一甜，又咳出一大口混着金色晶屑的鲜血，胸口的晶痕肉眼可见地加深、蔓延，晶化度瞬间突破25%！他感到自己的存在本身，正在变成污染源。 “净化！需要纯净的意识流冲刷晶化污染！冲刷法则烙印！”星图网络深处，传来邹波意识体断断续续、虚弱不堪却异常清晰的意念呼唤，“找到…最纯粹的…希望之光！” “纯净意识”如何获取如何定义又如何在绝望蔓延的时刻找到它基地的紧急广播系统响起，李昭嘶哑、破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钢铁意志的声音，传遍了每一个角落，清晰无误地说明了这场源于英雄自身的恐怖瘟疫，以及唯一的、渺茫的希望所在——需要最纯净、最强烈的正面精神力量，去中和、冲刷那源自法则层面的污染。 没有强制命令，没有道德绑架。只有一片死寂般的沉默。恐慌在蔓延，看着自己或亲人身上浮现的晶痕，感受着星图链接带来的刺痛，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心灵。 然而，在晶化污染最严重、哀嚎声最多的三号集中供水站外，一片压抑的寂静中，一个小小的身影，推开了挡在身前瑟瑟发抖的大人，摇摇晃晃地站了出来。是那个曾在广告牌下哭泣、后来献出纯净思念的男孩。他脸上还带着泪痕和黑灰，裸露的手臂上已有淡淡的金色纹路浮现，但他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用…用我的！”他大声喊道，声音带着孩子的稚嫩，却有着超越年龄的坚定，“我想妈妈回来！想爸爸带我去看没被烧掉的星空！想我们…想我们以后的家！” 纯粹到没有一丝杂质、强烈到几乎要燃烧起来的思念与希望之光，从他手腕的鲸印中喷薄而出，化作一道温暖的金色细流，主动汇入了星图网络的洪流！ 仿佛一颗火星点燃了干柴。 第二个站出来的，是一个失去了双腿、坐在简陋轮椅上的小女孩。她紧紧抱着一个脏兮兮的布娃娃，声音微弱却清晰：“我…我想再站起来，帮奶奶种花…娃娃说…花园里…会有蝴蝶…” 对生命最卑微也最美好的憧憬之光，汇入网络。 第三个，是一个满脸皱纹、晶化已蔓延到脸颊的老矿工。他挺直佝偻的背脊，浑浊的老眼望向远方：“老子…挖了一辈子矿…就想…就想看着那群小崽子…以后不用再钻地洞…能在有太阳的地方…盖结实房子！” 对后代最朴素的守护愿望，化作光流。 第四个、第五个…十个、百个… 越来越多的人，从藏身的废墟后，从惊恐的人群中走了出来。有被感染初期的青壮年，有同样被晶化折磨的老人，甚至还有一些紧紧抱着孩子的母亲。他们脸上带着恐惧，身体承受着晶化的痛苦或即将到来的威胁，但眼神深处，却燃烧着一种超越恐惧的光芒——对逝去亲人的无尽思念，对重建家园的灼热渴望，对未来的、哪怕只是一丝光亮的憧憬！这些源自生命本能、未经任何污染和扭曲的纯净意念，如同涓涓细流，主动从他们手腕的鲸印中涌出，义无反顾地汇入了星图网络！ 数百道、数千道金色的细流汇聚成河！在深海之中艰难维持压舱的邹波，立刻引导着这股由最纯净希望与守护意志组成的洪流，将其转化为温暖的净化涟漪，精准地导向供水枢纽区域那晶化污染最核心、法则烙印最顽固的节点！ “滋——滋滋——！！！” 金色的净化涟漪与淡金色的晶化核心猛烈碰撞！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如同强酸腐蚀金属般的、令人牙酸的消融声！那些凝结着李昭痛苦面容的晶簇，如同遇到克星般剧烈地颤抖、扭曲，表面的淡金色光泽迅速黯淡、剥落！晶化蔓延的速度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减缓下来，在局部污染较轻的区域，甚至开始出现晶痕褪色、皮肤恢复正常的迹象！ 孩子们、流民们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身体摇摇欲坠。精神力被大量抽离带来的透支感如同潮水般袭来。那个带头的小男孩更是眼前一黑，软软地倒了下去，被旁边的人紧紧抱住。他们用自己最纯净、最本源的精神力量，暂时遏制了这场源于英雄、却足以毁灭所有人的恐怖瘟疫。星图网络的链接率在暴跌至68%后，终于勉强稳定下来。代价是数百名献祭者陷入了深度的精神虚弱。希望之光暂时驱散了晶化的阴影，但污染的核心并未根除，如同蛰伏的毒蛇，等待着反扑的时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