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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余晖在林荫道铺上一层温暖而慵懒的光泽。 结束了又一日的排练，两人并肩朝温沐扬小区的方向慢慢走着。 又是周五。 校园里的雀跃并未完全感染林易暖，平静下来，她的心情是明亮与晦暗交织，带着沉甸甸的、难以言说的复杂。 昨天傍晚，爷爷的电话打到了她的手机上。 其实她每周都会给爷爷奶奶打一个电话，一般也是在周五晚上，这个电话来的比平时早，她隐约猜到他们想说什么了。 老人家一如既往的絮絮叨叨，问了问她的近况，吃得好不好，学习累不累，最后才像是无意间提起，温和地问道： “暖暖呐，这个周末……学校忙不忙什么时候回家呀，不过回家要提前说知道吗！我去买新鲜的鱼焖给你吃……” 林易暖握着手机，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 纵使她内心深处对那个称之为“家”的地方有着千丝万缕的抗拒，有太多不愿面对的人和事…… 甚至每一次回去都需要暗暗积蓄勇气，但电话那头，是实实在在疼爱了她十几年的爷爷奶奶。 爷爷言语间的牵挂和期待，让她无法干脆利落地拒绝。 后来爷爷又说，奶奶数了一下，说她有20天没回去了，林易暖鼻子一酸。 每次他回家第一时间都是往爷爷奶奶家里跑，哪怕只是坐一下，陪陪老人家说笑一会，他们就会无比开心。 于是，在短暂的沉默后，带着安抚的对林爷爷道： “爷爷，我这周末刚好没什么要紧事，明天下午上完课就回去。” 电话那端立刻传来爷爷带着笑意的声音： “哎！好！明天吗那晚上就过来吃饭是不是” “对，明天下午回去，不过可能会晚一点点。” “好！没事，路上安全要紧，到了给爷爷打个电话！我去公交车站接你！” “不用不用，我坐同学的车呢！明天直接过去就好啦” “好好好，那就这么说了，明天吃鱼……” “好。” 挂断电话后，林易暖心里漾开一层涟漪，有着对爷爷奶奶的思念，也有对家里环境的隐隐压力和低落。 此刻，走在温沐扬身边，疲惫感褪去之后。取而代之的却是这份复杂的心绪。 她微微低着头，目光落在两人时而交叠的影子上，有些出神，泄露了她平静外表下的一丝心不在焉。 温沐扬自然是察觉到了她的安静不同寻常。 他侧过头，目光落在她微微抿起的唇线。 他不是第一次感觉到她提及回家时那种微妙的情绪变化。 之前偶尔的闲聊中，她会提及爷爷奶奶对她的好，却极少主动说起她的父母。 还有几次接到她父亲的电话时的反应，那份刻意的回避和流露的黯淡，甚至可以用心如死水来形容的眼神，都让他忍不住的心疼…… 他见过她在食堂吃药，或许她以为他没看见。 可温沐扬知道林易暖并不想让他知道，所以没问，却也让他心生疑虑，是否跟家里有关。 但他从未主动追问。 他尊重她的边界，也愿意等待她主动向他敞开心扉的那一天。 “累了” 他放缓了脚步，声音像风一样温和。 林易暖闻声抬起头，撞进他关切的眼神里。摇了摇头： “不累。” 她的笑容未到达眼底，有些勉强，温沐扬没有错过她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还是不想说吗 他沉默了片刻，将话题引向别的地方，以好奇的口吻打破静谧： “说起来，这些天……怎么回事，你的那位吉他舍友，火药味好像有点浓” 林易暖这才从自己的思绪里抽离出来，微微怔了一下。 她眨了眨眼，反应了片刻才将温沐扬话里的“吉他舍友”和具体的人对应上。 “嗯小满吗哦……你是说，她对赵雅婷” 林易暖看着他，语气里带着点不确定。 “赵雅婷” 温沐扬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眉头几不可察地轻轻蹙起，他迅速在脑海里搜索…… 好吧，检索失败，眼神里流露出陌生，这是第一次听到的、与他毫无关联的一个名字： “那是谁” 他这个反应让林易暖有些意外。 赵雅婷可是天天“温师兄”、“温师兄”的叫着，他不会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吧。 “就是……几乎每次我们排练，都会来的那位女生，音乐系的。跟你和周教授打招呼的那个。” 温沐扬皱了皱眉头，仿佛没什么印象似的，脸上出现了短暂的思索，最终只是平淡道： “有点印象。没太注意。” “噗嗤”！ 林易暖笑了出来，看看看看，这才是杀人诛心！ 赵雅婷天天打扮的跟只蝴蝶似的，要是被她听到这话，那脸黑得估计能让小满笑三天。 看到林易暖笑了，他也跟着弯起嘴角，虽然还是有些不明，所以但是他的暖暖笑了就好。 他也是真的没注意，他在舞蹈室里，注意力九成九都只集中在一个人身上。 至于其他背景板一样的存在，无论是谁，都很难在他的记忆里留下清晰的印记。 只是黎小满是林易暖的好友，并且近期“攻击性”外露，却不是针对他们的，这才让他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氛。 林易暖看着他全然不解却依旧跟她笑了起来的温沐扬，神情甚至有些无辜，突然觉得心里被一股暖流轻轻的撞了一下。 原来赵雅婷那些精心打扮和刻意出现的举动，在正主眼里，根本如同空气。 她抿了抿唇，忍住笑意，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包括上次发帖的事情。 “其实……小满对她态度不好，是有原因的。嗯，一个多月前吧，你应该记得，学校论坛那个帖子，账户还是你注销的呢！” “嗯。记得。” 这个事温沐扬有印象。 他目光专注起来，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嗯……”林易暖点点头，组织着语言，“那个帖子内容……反正就是说得不太好听……发帖人就是赵雅婷。” 她说得比较含蓄，但温沐扬的眉头已经迅速拧紧了，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周身的温和收敛了不少，流露出一丝冷峻。 这件事，还有帖子的内容，他是有印象的。 虽然他平时并不常逛校园论坛，但那段时间，因为和林易暖接触，他会下意识地去搜索和她相关的信息。 那个帖子当时确实引起了讨论，语气阴阳，充满恶意。 “我记得。” 他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一丝冷意： “就是她然后呢” 温沐扬追问道 “然后，还有一次……” 林易暖叹了口气，抬头看了温沐扬一眼，继续解释。 把上学期，还有这学期，两次在舞蹈室遇到赵雅婷的事情，也跟温沐扬简单的说了一下： “也是因为这样，每次小满看到她火气才那么大的。” 温沐扬沉默地听着，脸上的表情已经彻底冷了下来。 他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一桩事。 那个帖子他虽然看到后立刻心生不悦，甚至动用了一些技术手段永久删除并封了对方的账号。 但他当时只以为是网络上常见的无聊喷子，并未花费精力去深挖背后具体是谁。 此刻听林易暖说起，才知道原来始作俑者就是最近频繁出现在他们身边的某个人。 他的目光变得深沉，回想起舞蹈室里那个总是试图和他打招呼、却被他不经意忽略的身影…… 此刻。那身影在他的脑海里终于有了一个清晰而令人厌恶的标签。 “所以……” 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但了解他的人能感受到那平静下的冷意： “黎小满每次看到她才像只竖起刺的刺猬” “嗯。” 林易暖点点头： “小满性子直，最看不得背后搞小动作的人了，现在又好像没事人一样天天出现，甚至还……”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把“还想接近你”这几个字咽了回去，换了个说法： “还总是在我们面前晃，她就有点气不过，所以说话难免带点刺，就是想替我出口气。” 她解释着这是因为自己，她并不希望因为过去的事情，让他对黎小满产生什么不好的看法，她们几个，都是她的朋友。 温沐扬眸光深邃，过了一会儿，重新看向林易暖时眼神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温和，但那份温和里，却多了几分冷冽和坚定。 “我明白了。” 他沉声道： “黎小满做得对，看来谢楠眼光不错！” 他的话让林易暖微微一愣，跟谢学长有什么关系 温沐扬没有解释，只是继续道： “对于这种背后中伤、搬弄是非的人，确实不需要客气。” 他对她朋友的肯定让林易暖先前的一点不确定消解了。 温沐扬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林易暖脸上，带着心疼： “委屈你了，是我疏忽了。” 林易暖连忙摇头。 这怎么能怪到他，难道要怪他长得……太“标致”吗 想到这里，她笑了出来： “没有，早就过去了。而且帖子很快就被删了呀，我也没太放在心上。” “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温沐扬看着她，很认真地说。 这是他给她的承诺，他不知道赵雅婷是否还有别的想法，但他会确保类似的事情绝不会再打扰到她。 他牵着她的手，温暖而有力。 “至于其他人，” 他的语气淡漠极了： “与我们无关，你和黎小满专心排练就好，不必理会，” 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给赵雅婷难堪或是不自在，也都是她应该承受的。” 林易暖感受着他手心的温度，听着他话语里那份毫无保留的偏袒和支持，若说心里还有一点因为提及往事而产生的微霾也彻底消散了。 她也握紧了他的手，露出明亮的笑容： “嗯！我知道啦！” 对她的朋友，还有此刻牵着她手的这个人，才是照亮她前路最真实的光。 而赵雅婷是谁，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与她无关，也不重要。 “下周就是晚会了，紧张吗” 温沐扬转到下个话题。 这些天的相处，他了解到林易暖是一个只要给她一点点的空隙，她就能想很多事情的人。 尤其是一旦触及“回家”这个话题或是家里一来电话，情绪明显的低落甚至疏离。 所以他不能，至少在他陪伴在她身边的时候，不能让她沉溺在那份不明的怅惘里。 他需要将她拉回当下，拉回到有他参与的、更明亮的现实里。 林易暖老实点头： “有一点。毕竟很久没在这么大的场合表演，然后还是完全不一样的尝试。” 她的声音既有对过往的感慨，更有对未来的忐忑。 “以前比赛或者表演，大多是自己熟悉的独舞，或者是舞蹈队编排好的经典剧目，不管是音乐、动作，还是情绪都有套路可以遵循。” 她慢慢说着，眼神飘向远方，像是在回顾： “但这次……古典舞和吉他伴奏，听起来很新颖，但真的要融合得好，跳出新意和意境，其实很难。” 她的语气渐渐变得认真起来： “洛神赋的曲子在小满的吉他改编后，很棒，很有想法，但也我不能再用以前那种惯性的方式去跳，既要契合吉他旋律，也要营造传统古典舞的优美意境。” 她微微蹙起眉头，苦恼道： “周教授说我的情绪还不够沉浸，我明白她的意思，但那种完全忘我、与音乐融为一体的状态，真的需要很多练习和感悟才能达到……” “我怕到时候效果不够好，让这个大胆的尝试最后显得不伦不类……” 她的声音越说越低。 温沐扬一直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见她难得地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因为她的这份信任，温沐扬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她脸上，捕捉着她每一个表情的情绪变化。 看她说完了，才温和地开口： “我虽然不懂舞蹈的专业评判标准，但你们的排练，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好，更和谐。就已经很好了。” “你说的那种‘完全‘沉浸’，听起来确实很难，但正因为难，才显得更有价值，不是吗” 他的话没有盲目的吹捧，而是基于观察后的肯定和鼓励。 “至于效果……” 他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信任： “我相信周教授的眼光，更相信你的能力。我的暖暖，可是拿下过省金奖的人……” 他的话总是能定她的心神，能极大地安抚到她。 “嗯，” 林易暖脸上的神情放松了许多： “等下周再和小满抠一下细节，争取做到最好。” “这就对了。”温沐扬点点头，“享受舞台才是更重要。”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已经拐进了温沐扬所住小区的大门。 小区环境很好，这个时间点，有不少散步的老人和下班归家的住户。 他们很自然地走向地下车库的入口。 若是平时，温沐扬会骑单车或者步行，但今天要送林易暖回家，距离比较远，便决定开车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