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三里亭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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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文昌蜷缩在墙角，阴阳怪气地冷哼一声：“小妹，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连件衣裳都舍不得给外祖母，真是白养了！” 杨思韵咬着嘴唇，一声不吭，手指却颤抖着解开自己的外衫。 孟氏接过外衫，嘴角微微一撇：“这虽绣花轻软，但跟那件厚实的披风比起来，可差太远了。” 杨思韵赶忙凑到孟氏身旁，压低声音哄劝道：“娘，您可别气坏了身子啊……大哥身上不是还藏着些银子嘛，明日让大哥托官差买件厚实的冬衣过来……” “糊涂！”孟氏猛地瞪圆了眼睛，“你当这是什么地方那些银子是留着打点用的！” 杨文昌在阴影里阴恻恻地插了句话：“小妹这话说得可真轻巧，如今咱们杨家落难，每一文钱都得花在刀刃上。” “是是是，女儿说错话了。”杨思韵赶忙隔着栏杆用袖子给孟氏轻轻擦背，“娘，您别动怒，女儿就是看您冻得难受……” 孟氏一把拍开她的手，压低嗓子骂道：“你这脑袋怎么就不开窍！现在是什么形势 那丫头片子裹着锦缎披风舒舒服服睡大觉，你倒好，不想着把东西要过来，居然还惦记自家那点银钱！” 杨思韵被母亲一下子拍开手，指尖不由自主地微微发颤。 她缓缓低下头，胸口仿佛被塞进了一团湿乎乎的棉花，闷得生疼。 从出事以来，母亲对她的态度与之前相比，有了巨大的变化。 眼角的余光瞥见母亲冻得发青的嘴唇，那心头仅存的一点委屈，一下子就消散了。 现在可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家中发生了如此的巨变，母亲肯定不是故意的。 她在心里安慰了自己后，紧紧的缩成一团，强迫在这阴冷的牢房里睡了过去。 天还黑着，牢房外就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铁链拖地那刺耳的声响。 狱卒用刀鞘重重地敲打着木栏，粗声喝道：“都起来！准备上路了！” 慕千月睁开双眼，轻轻挪开靠在自己肩头熟睡的妹妹慕千雪。 她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脖颈，拍掉身上的干草屑。 一夜的安稳睡眠让她面色红润，眼中不见丝毫疲惫，与周围萎靡不振的囚犯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牢门“哐当”一声被打开，狱卒扔进来几副沉重的镣铐。“自己戴上！别耽误时辰！” 杨文昌一听要戴镣铐，脸色白得像纸：“这……这怎么还要戴这个呀日后还要赶那么远的路，哪能受得住这种罪！” 狱卒冷笑一声，哗啦一下把铁链砸在地上：“现在你们都是朝廷钦犯！爱戴不戴，不戴就等着吃鞭子！”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沉重的牢门缓缓打开。 女囚们戴着镣铐，在狱卒的呵斥声中排成一列。 慕千月拉着妹妹的手，走在最前面，身后是一阵又一阵的啜泣声。 杨思韵搀扶着骂骂咧咧的孟氏，在队伍中间跌跌撞撞地走着。 王静舒拉着女儿杨心儿的手，眼中满是心疼，自从昨日下狱，女儿便一直是这种失神的状态。 杨文昌更是叫苦不迭，他不仅要带着镣铐艰难赶路，而且还要背着身受重伤的大儿子杨永城。 杨家本来是商胄之家，但是到了杨文昌这一代后，慢慢败落了下来。 好在杨思韵年轻时出落的娇媚，入了当时的新贵慕敬廷的眼，他得知消息后，立刻就将人送到了慕敬廷的面前。 本想着让儿子长大后，跟在慕敬廷的身边，也好为他们杨家扬眉吐气，没想到竟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晨雾尚未散尽，街道两旁却已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慕将军”，人群中顿时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呼喊。 “慕夫人保重啊！” “这是刚烙的饼子，带着路上吃！” “天杀的朝廷，忠良都要遭这等罪！” 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妪颤巍巍地冲出人群，将一包油纸包裹塞进慕千月手中：“姑娘，这是老婆子腌的酱菜，路上就着干粮吃……” 话未说完，就被狱卒一鞭子抽在背上。 “滚开！谁准你们接近犯人的！”狱卒扬起鞭子又要抽下。 慕千月突然一个箭步挡在老妪身前，镣铐哗啦作响：“住手！她不过是个送行的老人家！” 那狱卒被少女凌厉的眼神震住，鞭子悬在半空竟没敢落下。 慕千雪趁机将老妪扶到路边，轻声道：“婆婆快回去吧，您的心意我们领了。” 她不希望看到这些百姓为了自己受苦。 队伍后方突然骚动起来。 只见孟氏扯着嗓子哭喊：“乡亲们行行好！我们杨家也是冤枉的啊！” 她扑向一个提着篮子的妇人，“给口吃的吧，我这把老骨头……” “都闭嘴！继续走！”押解官厉声呵斥，鞭子在空中炸响。 队伍行至三里亭时，晨雾已然散尽。 远远望去，黑压压的人群聚集在亭外，嘈杂声不绝于耳。 “都给老子排好队！”一个络腮胡大汉站在石阶上怒吼，腰间佩刀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谁要是敢闹事，老子第一个打断他的腿！” 慕千月眯起眼睛打量这位统领。 只见他身材魁梧，满脸横肉之间，那双三角眼透着凶光。 “姐姐……”慕千雪悄悄攥紧她的衣袖，“那个人看起来好可怕。” “别怕。”慕千月捏了捏妹妹的手。 押解官扯着嗓子高声宣布：“流犯家属听好了！有银钱衣物的赶紧送来，半个时辰后就启程！” 杨文昌听到这话，立刻伸长了脖子左顾右盼，突然眼睛一亮：“快看！是二弟来了！” 只见一个身着绸缎的中年男子，带着几个仆从脚步匆匆地赶了过来，手里还提着大包小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