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风雨欲来，暗流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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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雪琴精心构筑的陆家小世界，在表面上一片祥和、生机勃勃的氛围中，安稳地度过了一段时光。菜园依旧丰饶，孩子们健康成长，武馆生意兴隆，似乎一切都沿着她规划的蓝图顺利推进。然而，时代的洪流从不会因个人的安逸而停歇，上海滩这片繁华与危机并存的土地，更是如此。一些细微的变化，如同水面下的暗流，开始悄然涌动，预示着风雨将至。 陆氏武馆的名声日益响亮，不仅因为其教官身手不凡、教学严谨，更因其隐隐传递出的某种不同于其他武馆的气质。除了强身健体和实用的格斗技巧，武馆内开始不定期地由李副官或张营长这类见识广博的老兵，结合时局，向年纪稍长的学员讲述一些浅显的历史故事、地理常识，甚至讨论“国家”、“民族”等概念。这些内容，夹杂在武艺教学中，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学员们。 尔豪作为馆主之子，又是半大少年，对这些话题尤为敏感。他放学后泡在武馆的时间越来越长，不仅练武，也喜欢听李叔叔、张叔叔他们聊天。他听到了许多在课堂上、在家庭安逸环境中从未听过的事情：关外日益紧张的局势，某些地方的摩擦与冲突，以及一种弥漫在部分有识之士中间的忧患意识。 这天晚上，尔豪没有像往常一样做完功课就休息，而是敲响了王雪琴书房的门。 “妈妈，您有空吗我……我有些问题想不明白。”尔豪的脸上带着少有的困惑与凝重。 王雪琴放下手中正在翻阅的一本关于基础经济学的书籍（来自月华境，她已能看懂大半），温和地示意他坐下：“怎么了在武馆遇到难题了还是功课上有什么不懂” “不是武馆，也不是功课。”尔豪摇摇头，眉头紧锁，“是李叔叔他们今天说的话。他们说……说我们国家现在就像一块肥肉，好多狼都在盯着，而我们自己却还在……还在……”他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有些着急，“还在为一些小事争来斗去，不够强大，不够团结。妈妈，这是真的吗我们在上海，不是过得很好吗武馆也很好，家里也很好……” 王雪琴心中微微一震。她知道，该来的终究会来。孩子们不可能永远生活在温室里，尤其是尔豪这样的男孩子，他终将要去面对这个复杂而残酷的世界。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起身给尔豪倒了杯温水，然后坐回他对面，神情认真地看着他。 “尔豪，你能思考这些问题，说明你真的长大了。”王雪琴首先肯定了他的困惑，“李叔叔他们说的，并非危言耸听。你现在看到的上海，看到的我们家的安稳，只是这个国家很小的一部分，而且……可能是一种表象。” 她斟酌着用词，尽量用他能理解的方式解释：“我们的国家很大，也很古老，曾经非常强大。但是，就像一个人，如果长时间生病，或者不够努力，就会变得虚弱，容易被人欺负。现在，确实有一些强大的国家，用他们的枪炮、他们的商品，甚至他们的思想，在不断地试探我们、挤压我们。关外的事情，就是这种挤压的表现之一。” 她顿了顿，观察着尔豪的反应，见他听得专注，才继续道：“你说上海很好，我们家很好。这没错。但这份‘好’，是需要有力量去守护的。如果整个国家风雨飘摇，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们个人的小家，又怎么可能独善其身爸爸开武馆，教大家强身健体，学习本领，不仅仅是为了谋生，也是为了让大家在乱世中多一分自保的能力，甚至……在未来，能为保护这个国家尽一份力。” 尔豪似懂非懂，但眼神中的困惑减少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思考。“所以……李叔叔他们教我们这些，是希望我们将来……能像古代的将军一样，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吗” “不完全是。”王雪琴摇摇头，“保家卫国有很多种方式。上阵杀敌是其中一种，但更需要的是让整个国家变得强大起来。这需要读书人研究学问，发展科技；需要商人振兴实业，积累财富；需要所有人，无论从事什么行业，都有一颗爱国之心，明白自己肩负的责任。尔豪，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读书，认真学习本领，无论是文的还是武的，把自己的根基打牢。只有你自己足够强大了，将来才有能力去选择如何保护你想保护的人和事，明白吗” 这番话，对于十几岁的尔豪来说，信息量有些大，但他牢牢地记住了母亲的话——“让自己足够强大”。他用力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妈妈。我会更努力读书，也会认真练武的！” 看着儿子眼中重新燃起的、却比以往更加坚定的光芒，王雪琴知道，一颗关于责任与担当的种子，已经在他心中播下。 家庭的氛围和外界隐约传来的风声，同样影响着敏感细腻的依萍。她虽然年纪小，却比哥哥更能捕捉到空气中那份不易察觉的紧张。她发现母亲看书的时间变长了，看的书也越来越“奇怪”，有些甚至不是传统的线装书；她发现父亲虽然依旧忙碌，但眉宇间偶尔会掠过一丝凝重；她还从下人的窃窃私语中，听到过“打仗”、“日本人”之类的词汇。 她没有像尔豪那样直接去问，而是将这种不安和观察，融入了她的“创作”中。她画了一幅画：背景是家里温馨明亮的客厅，钢琴敞开着，窗外却是乌云密布，狂风卷着落叶。画中没有人物，却给人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王雪琴看到这幅画时，心中惊讶不已。她搂过依萍，轻声问：“依萍，能告诉妈妈，为什么画这样的画吗” 依萍依偎在母亲怀里，小声说：“妈妈，我有点害怕。好像……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但是家里又很暖和，很安全。” 王雪琴心中一酸，抚摸着女儿的头发：“依萍不怕。无论外面发生什么，妈妈和爸爸都会尽力保护你们，保护这个家。你把这种感觉画出来，很好，这说明你在用心感受这个世界。记住，无论遇到什么，内心的坚强和美好，才是我们最强大的力量。” 依萍点了点头，将母亲的话记在心里。她之后创作的画和写的小诗，虽然依旧充满童真，却偶尔会透露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对安宁的珍视和对未来的隐忧。 小梦萍依旧是家里的开心果，但她对“草药”的兴趣与日俱增。王雪琴园子里那几株薄荷、紫苏、艾草，成了她的最爱。她不仅记住了它们的名字和样子，还缠着王雪琴问它们有什么用。 王雪琴觉得这是个引导的好机会。她并没有系统地教梦萍高深的医理，而是从生活常识入手。她告诉梦萍，薄荷可以泡水喝，清热解暑；紫苏可以烧鱼的时候放进去，去腥提味，受了风寒也可以煮水喝；艾草点燃了可以驱蚊，捣碎了还能止血…… “妈妈，那如果……如果有人受伤了，流了很多血，该怎么办呢”梦萍仰着小脸，好奇地问。 王雪琴心中一动，想起月华境中那些止血消炎的草药图谱。她斟酌了一下，用一种非常浅显的方式说：“如果是不小心划伤了，小伤口，可以先用水把脏东西冲掉，然后用干净的布按住，如果有一些能止血的草药，比如小蓟、三七的叶子，捣碎了敷上去，会好得快一些。不过，如果伤得很重，一定要马上找大夫，知道吗” “嗯！”梦萍用力点头，眼神亮晶晶的，“妈妈懂得真多！我以后也要像妈妈一样，认识好多好多草药，帮助别人！” 王雪琴欣慰地笑了。她或许无意中将梦萍引向了医学的道路，但更重要的是，她在孩子心中种下了一颗“帮助他人”的善良种子。她开始有意识地在月华境中，更加关注那些常见、易于辨识且实用的草药知识，准备在梦萍再大一些时，循序渐进地教给她。 外界的风声，陆振华感受得最为直接。武馆作为一个人流复杂的地方，消息灵通。他听到了更多关于时局不利的传闻，一些有门路的人已经开始悄悄转移财产，甚至举家迁往香港或海外。曾经的老部下、旧同僚，偶尔来访，言语间也充满了对未来的悲观和迷茫。 这一夜，陆振华在书房待到很晚，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王雪琴端着一碗安神汤走进去，看到他正对着一幅中国地图出神，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东北的区域。 “司令，还在为时局烦心”王雪琴将汤碗放在他面前。 陆振华重重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树欲静而风不止啊。这上海，怕是也难得长久的安宁了。有些人劝我，早做打算，把武馆关了，或者……也去南边，或者干脆出海。” 王雪琴心中了然。她知道这是必然要面对的抉择。她没有立刻发表意见，而是轻声问：“那司令的意思呢” “我”陆振华苦笑一声，“我这一把年纪，半生基业都在国内，还能去哪里语言不通，举目无亲，难道去给洋人看大门吗武馆是兄弟们的心血，也是我们立足的根本，不能说关就关。” 他顿了顿，看向王雪琴，眼神复杂：“我只是担心……你和孩子们。” 王雪琴走到他身边，看着地图，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司令，我们是一家人，自然要共同进退。武馆不能关，它不仅是我们营生的依仗，更是凝聚人心的地方。乱世之中，有一技之长，有一方立足之地，比什么都重要。至于未来……” 她略作沉吟，仿佛在思考，实则心中早已有预案：“我们可以做一些准备。比如，将一部分不那么显眼、易于变现的资产，比如我那边园子偶尔结出的些‘稀罕’果子换来的钱，换成更保值的硬通货，分散存放。武馆也可以适当储备一些粮食和常用的药材，以备不时之需。最重要的是，要把孩子们教育好，让他们有应对变局的能力和心性。无论将来是去是留，我们手里有粮，身边有人，心里不慌，总能找到出路。” 陆振华有些惊讶地看着王雪琴。他发现自己这位九姨太，在关键时刻表现出来的冷静、远见和条理，远远超乎他的想象。她不仅把家打理得井井有条，连这等关乎家族存亡的大事，也能提出如此务实、清晰的思路。 “你说得对。”陆振华心中的烦躁似乎被抚平了一些，他握住王雪琴的手，“就按你说的办。武馆这边，我会让老李他们暗中留意，多做些准备。家里……就辛苦你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王雪琴反手握了握他的手，给予他支持。 离开书房，王雪琴站在回廊下，望着夜空中稀疏的星子。她知道，真正的考验或许很快就要来临。但她并不恐慌。月华境是她的底牌，这些年积累的财富和人脉是她的倚仗，而身边这些正在茁壮成长的孩子们，则是她最大的希望和动力。 风雨欲来，她已做好了迎战的准备。不仅要守护好这个家，更要在这乱世之中，为她和孩子们，闯出一条通往光明的道路。她回到房间，看着并排睡在各自小床上、呼吸均匀的尔杰和梦萍，又看了看隔壁房间隐约透出的、尔豪和依萍用功的灯光，眼神无比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