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饱暖生希望与论坛里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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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方郡的夜晚，许久未曾如此明亮，如此……喧嚣过。 不是兵荒马乱的惊恐喧嚣，而是充满生机与暖意的嘈杂。中心广场上，几堆巨大的篝火噼啪作响，跳跃的火光将每个人的脸庞映照得红彤彤的，也驱散了深秋的寒意。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复杂而诱人的香气。那是山药黍米糕被蒸熟后散发的、带着微甜的谷物气息；是白日里那锅“山寨版河鲜菌菇山药煲”残留的、勾人馋虫的鲜美余韵；更是苏小暖带着几个手脚麻利的妇人，用新采摘的野葱和仅存的一点猪油渣，烙出的、焦香扑鼻的“野葱油渣饼”的味道。 这顿由玩家“想吃碳水”（苏小暖）主导、众多土着协助完成的“盛宴”，对于常年挣扎在温饱线上的陶方郡百姓而言，不啻于一场神迹。 孩子们吃得满嘴油光，捧着那块金黄油亮的野葱饼，像捧着稀世珍宝，小口小口地咬着，生怕吃完了这顿就没下顿。大人们则围坐在一起，分食着热气腾腾的山药糕，喝着虽然清淡但总算有点滋味的菌菇野菜汤，脸上是久违的、近乎恍惚的满足。 “阿母，这个饼，好吃！”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将咬了一口的饼努力递到身旁面色蜡黄的妇人嘴边。 妇人眼眶一热，轻轻推开女儿的手：“囡囡吃，阿母饱了。”话虽如此，她喉头却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旁边一个失去了半条胳膊的老兵，沉默地吃着糕，浑浊的老眼望着跳跃的篝火，不知在想什么。他身边的破碗里，还放着苏小暖特意多给他的半块饼。 孙芸没有坐在主位，而是选择了一个稍偏的、能看清全场的位置。她面前也放着一小碟山药糕和半碗汤。她没有动筷，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篝火的光芒在她沉静的眸子里跳动，映照出底下那一张张因为饱腹和温暖而焕发出生气的面孔。这与她初来乍到时，看到的那些麻木、绝望、如同枯槁草木般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过月余时间。 改变的，不仅仅是多了几张纸，几块粗糙的肥皂，几条正在规划的道路。 改变的，是人心深处那点几乎熄灭的星火，被这一碗热汤、一块甜糕，重新点燃了。 “县主，您也吃点吧。”老仆王伯悄声劝道，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老奴……老奴活了这把年纪，从未见过陶方郡的百姓，能有今夜这般光景。” 孙芸轻轻“嗯”了一声，拿起一块山药糕，放入口中。口感依旧粗糙，但那股天然的、淡淡的甜味，确实比纯粹的黑馍馍要好上太多。她慢慢地咀嚼着，心中那份因邸报而起的、若有若无的波澜，彻底平复了。 京城的程少商，或许正在为情所困；凌不疑，或许正在黑暗的旧案中艰难前行；太子，或许正在父皇的训斥下惶恐不安……那些她曾经熟悉、甚至亲身经历过的纷扰，此刻听起来，竟如同另一个世界的故事。 她的世界，在这里。在这个充满烟火气、充满笨拙却真诚的努力、充满……希望的地方。 “王伯，”她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传令下去，明日开始，郡守府设立‘公厨’。凡参与劳役、工坊做工者，每日午间，皆可在公厨领取一餐饭食。标准……就按今夜这个来，务必让人吃饱。” 王伯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看向孙芸：“县主！这……这开销……” “开销从我私库出。”孙芸打断他，目光依旧落在那些欢笑的孩童身上，“造纸坊、肥皂坊日后有了产出，便可贴补。眼下，让人吃饱饭，比什么都重要。” 她深知，要想让领民真正归心，光靠未来的蓝图不够，必须给他们看得见、摸得着的实惠。这每日一餐饱饭，就是最直接、最有效的定心丸。 “老奴……遵命！”王伯声音哽咽，深深一揖，快步下去安排了。他仿佛看到，陶方郡的未来，正随着这篝火的光焰，越来越亮。 与此同时，玩家论坛的【沙雕日常区】，也因为今晚的“美食盛宴”而沸腾了。 标题：【报！碳水女王成功点亮陶方郡美食科技树！今夜我们都是幸福的干饭人！】 楼主（id：土木秃头仙）：兄弟们！姐妹们！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我终于在这破游戏里吃到了一口人饭！感谢碳水姐！你是我的神！【图片：一碗内容丰富的菌菇汤】【图片：金黄的野葱饼】 1l（农大摸鱼怪）： 沙发！亲测有效！那汤鲜得我舌头都快吞下去了！就是鱼少了点，下次咱们得想办法搞点渔业资源！ 2l（广场舞王）： 啊啊啊！我在教npc小孩跳《小苹果》没赶上热乎的！只分到半块饼！但好好吃！碳水姐求抱大腿！ 3l（鲁班再世）： 同意楼主，碳水姐yyds！不过说真的，这游戏策划是不是有点东西这饥饿感和满足感的模拟，太真实了。我吃完那块饼，感觉搬砖都有劲了！ 4l（百草枯）： 从医学角度说，改善营养摄入对提升群体健康水平和士气有显着作用。县主npc刚才宣布明天开公厨了，看来我们的行为确实能影响主线剧情走向。 5l（亮晶晶控）： 羡慕哭了！我们玻璃小组还在跟一窑一窑的石头疙瘩较劲呢！看来得先解决温饱问题，才有精力搞艺术（玻璃）啊！ 6l（洁癖强迫症）： 肥皂改良成功！加入了点捣碎的野花，有点香味了！虽然洗完还是有点滑，但去污力杠杠的！等量产了，大家都能用上！配合美食，生活质量直线上升！ 7l（想吃碳水）： （楼主回复）哈哈大家喜欢就好！明天公厨开张，我会继续研究新菜式！目标是让陶方郡的大家都能实现“吃饭自由”！另外，县主刚才找我深谈了一次，给了好多支持！感觉好感度刷爆了！ 8l（代码狗）： 弱弱问一句，有没有人觉得……那个县主npc，智能度太高了她看我们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堆数据，倒像是在看……嗯，有用的工具人（狗头保命） 9l（气宗传人）： 同感！我练呼吸法的时候，她偶尔会在一旁默默看，那眼神，分明是在偷师！这ai学习能力也太强了吧！ 10l（军迷狂想曲）： 工具人咋了能被这么漂亮的npc当工具人，我乐意！再说了，你们不觉得这游戏自由度爆表吗想干啥干啥，还能真的改变一个地方！这可比那些脚本任务有意思多了！ 11l（匿名玩家）： 话说……你们有没有人想过，万一……我是说万一，这不是游戏呢 12l（土木秃头仙）： 楼上的，醒醒！不是游戏难道是穿越这物理引擎，这五感模拟，这庞大的世界构架，得烧多少钱肯定是哪个巨头憋的大招！安心当你的第四天灾吧！ 13l（农大摸鱼怪）： +1，管他呢，好玩就行！明天继续改良土壤去，争取早日让碳水姐用上咱们自己种的好食材！ …… 论坛里的插科打诨，孙芸自然不知。但她能感觉到，这些“异界来客”们的情绪，因为这一顿饭，变得更加高涨，对她这个“管理员”的信任和亲近感，也明显增加了。 她回到书房，意识沉入系统光屏。代表玩家活跃度和满意度的能量条，肉眼可见地涨了一小截。召唤更多玩家、解锁更高权限所需的“能量”，也积累得更快了。 “饱暖生希望……”她低声重复着这句古老的谚语，“古人诚不我欺。” 她拿起笔，在一张新造出的、略显粗糙的纸上，开始规划。公厨的运营、食材的稳定供应、苏小暖“膳食研发处”的建制、以及如何将玩家们各种天马行空却又行之有效的想法，更系统地纳入陶方郡的发展蓝图……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烛光将她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困于冷宫、含恨而终的憋屈太子妃，也不再是那个需要小心翼翼、深藏功与名的退婚女子。她是陶方郡的安乐郡主，是数万领民和一群“沙雕神明”的领导者与守护者。 “报——” 一声急促的通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一名亲卫快步走入，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封密信。 “县主，京城急件。” 孙芸眉头微蹙，放下笔，接过密信。信是她在京城留下的、为数不多的眼线送来的，用的是特殊的火漆封缄。 她拆开信，快速浏览。信中的内容，比之前的邸报更为详细，也更为……惊心动魄。 程少商与楼垚婚事告吹，细节虽未外传，但据闻与凌不疑暗中插手有关。凌不疑追查孤城旧案的步伐加快，似乎已经触及到了某些大人物的核心利益，朝中暗流汹涌。陛下对太子近来的优柔寡断和某些不当言行愈发不满，甚至曾在私下场合，向近侍感慨“若子晟（凌不疑）是朕亲子……” 信的末尾，还附了一则看似不起眼的消息：因孙芸进献的“祥瑞”土豆和改良农书，皇帝龙心大悦，已在朝堂上公开褒奖，并有意派使者前往陶方郡，一是嘉奖，二是……实地查看这“不毛之地”究竟发生了何等变化。 孙芸将信纸凑近烛火，看着它缓缓卷曲、焦黑，最终化为灰烬。 京城的风，到底还是吹过来了。 只不过，这一次，她不再是风中飘零的落叶，而是即将迎接风来的……一棵正在扎根抽枝的树。 使者要来 她抬眼，望向窗外。篝火已渐熄灭，但星火犹存。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食物的香气和人们的欢声笑语。 来吧。 正好让他们看看，被他们视为弃子的她，和被他们视为绝地的陶方郡，如今是何等模样。 她也想看看，当那些曾经嘲笑她“自寻死路”的人，亲眼见证这超越他们想象的、由“沙雕神明”们亲手缔造的奇迹开端时，脸上会是何种表情。 孙芸的嘴角，勾起一抹清冷而自信的弧度。 她重新拿起笔，沾饱了墨，在纸上写下两个力透纸背的大字： “备战”。 不是刀兵之备，而是展示之备。 她要让陶方郡，以最昂扬、最不可思议的姿态，迎接来自京城的目光。 而这“备战”的第一环，就是让这饱暖之后生出的希望之火，烧得更旺，照亮更多人的前路。 夜深了，郡守府书房的烛火，却亮了整整一夜。 而在玩家论坛里，关于“县主npc是不是在偷偷学习我们技术”以及“这游戏真实到可怕”的讨论，依旧在热火朝天地进行着。他们不知道，他们眼中那个“智能度超高”的npc，正在为他们的“游戏体验”，策划着一场更为波澜壮阔的“版本更新”。 两个世界的齿轮，因为这第一顿饱饭带来的微小变数，正加速咬合，向着未知而辉煌的未来，轰然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