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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挥车内的空气,像一块被抽掉水分的海绵,干燥而沉重。 车载屏幕上,一条条加粗标红的新闻标题正以惊人的速度刷新,占据了所有本地新闻的头版。 《震惊!官方调查组被指滥用职权,强行“劝离”青羊观临终信众》 《独家视频:专家宣讲会现场,悲痛母亲遭二次伤害》 《“亵渎者”们的伪善:以“选择权”为名,行“精神绑架”之实》 每一条新闻下面,都配着精心剪辑过的图片和视频。林默递卡片的动作被定格,配文是“冷漠的施舍”;光头壮汉的怒骂被消音,只留下他“义愤填膺”的表情特写。评论区里,一片沸腾的怒火。 “他们懂什么叫痛苦吗站着说话不腰疼!” “滚出我们的城市!不要打扰逝者的安宁!” “青羊观是最后的净土,不容玷污!” 唐飞关掉屏幕,车内顿时安静下来,但那股压抑的气氛却更加浓稠。 “舆论已经失控了。”他走到车厢前部的一块小型战术白板前,拿起笔,“我们的宣讲,客观上刺激了他们。冲突正在升级,下一次,可能就不是骂几句那么简单。” 他一边说,一边在白板上飞快地画出一个程序架构图。 “我有个想法,一个权宜之计。”唐飞的声音低沉而务实,“我们不能直接物理干预,但可以技术介入。开发一个临时的‘平抚’协议,不删除记忆,不改变认知,只在短时间内,通过特定的声光频率,中和目标大脑中的应激反应,让他们冷静下来。就像……打一针镇定剂。这样可以有效降低正面冲突的烈度,保护我们自己,也保护那些被煽动的信众。” 老何在一旁听着,眉头紧锁,但没有作声。他知道,从纯技术的角度,唐飞的方案是可行的。 “我反对。” 陈婧的声音不大,但异常清晰,像一块冰,砸在滚烫的油锅里。 她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白板前,拿起板擦,在唐飞还没来得及阻止之前,一把将那个刚刚画好的架构图,用力地、彻底地擦掉了。白板上留下一片模糊的墨痕,像一块丑陋的伤疤。 “唐飞,你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陈婧的眼睛里燃着一簇火苗,“‘非自愿精神干预’这和玄阳的‘慈悲清除’有什么本质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剂量大小!” “这是保护!不是控制!”唐飞的声调也高了起来,“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那帮狂热分子拿着棍子冲上来吗我们的命也是命!” “那也不是我们滑向深渊的理由!”陈婧寸步不让,“一旦我们打开了这个口子,用技术去干预一个人的情绪,哪怕初衷是好的,我们和玄阳之间那条唯一的界线,就没了!今天我们可以为了‘维稳’去‘平抚’他们,明天是不是就可以为了‘效率’去‘修正’他们这是第一步,迈出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争吵像一团被点燃的火药,在狭小的车厢内瞬间爆炸。 林默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他一手扶着额头,感受着太阳穴突突直跳的痛感。巨大的压力像潮水般将他淹没,陈婧的质问,唐飞的担忧,还有屏幕上那些扭曲事实的报道,都化作无数根尖针,刺入他的神经。 他甚至开始自我怀疑。坚持“自决优先”的原则,在这样一个只求结果、不问过程的世界里,是不是一种不合时宜的天真他是不是正在把整个团队,带向一条更危险、更没有胜算的道路 就在车内气氛僵到冰点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划破了争吵。 是那部“退出护航热线”的专用手机。 陈婧一把抓起电话,按下接听键。 “喂这里是护航热线。”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惊慌失措、带着哭腔的少年声音,正是昨天提供线索的那个年轻人。 “我……我被堵了!就在我家楼下的巷子里!是两个穿黑衣服的人……他们……他们说是玄阳道长派来的,要带我回观里‘净化’……” 背景音里,夹杂着雨声,和另一个冰冷的男声:“小施主,执迷不悟,只会增加自己的痛苦。跟我们回去吧。” 陈婧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地址!”她对着电话吼道。 争吵戛然而止。唐飞和老何立刻看向陈婧。林默猛地抬起头,眼中的迷茫与自我怀疑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触及底线的愤怒和决然。 “老何,定位信号!唐飞,跟我走!”林默抓起一件防雨外套,冲向车门。 十分钟后,越野车一个急刹,停在了一条阴暗狭窄的后巷入口。 雨下得更大了,冰冷的雨水混着垃圾腐败的气味扑面而来。巷子深处,两个身穿黑色紧身劲装、如同现代忍者般的男人,正一左一右地堵住一个浑身湿透的少年。少年背靠着布满青苔的湿滑墙壁,吓得瑟瑟发抖。 那两个黑衣随从,正是青羊观的核心护卫,传闻中玄阳道长的“墨影卫”。 “站住!”唐飞低吼一声,和林默一前一后,将巷口堵死。 黑衣随从闻声回头,他们的眼神和他们的衣服一样黑,不带一丝感情。“这是青羊观的内部事务。他私自从观里跑出来,我们需要带他回去。”其中一人开口,声音平直得像一条拉到极致的钢丝。 “他打了求助电话。”林默走上前,将少年护在自己身后,“从他走出青羊观的那一刻起,他就是一个独立的公民,不是你们的私产。” “你们在制造痛苦。”另一个随从冷冷地说道,“他心魔未除,摇摆不定。只有在‘太一’的指引下,他才能获得最终的平静。你们的介入,只会让他重新陷入无意义的挣扎。” 雨水顺着陈婧的头发流下来,滑过她的脸颊。她没有理会随从的话,而是走到少年面前,张开双臂,将瘦弱的少年完全挡在自己身后。她个子不高,但那一刻,她的背影却像一座山。 她直视着对面那两双冰冷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他的路,他自己走。” “我们的责任,是确保他有路可走,而不是替他走。” 这句话,不仅是对黑衣随从说的,更是对身后的林默和唐飞说的。它像一根定海神针,瞬间平息了车里那场几乎将团队撕裂的争吵。 是的,这才是他们的底线。不是“平抚”,不是“镇定”,而是守护每一个“有路可走”的权利。 对峙了十几秒,黑衣随从似乎评估了强行带人走的风险。他们交换了一个眼色,其中一人对着耳麦低声说了句什么。 “他会后悔的。”留下这句毫无温度的威胁后,两人转身,几个起落,便如鬼魅般消失在巷子的另一头。 少年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林默和唐飞扶住他,将他带上了车。 没有人说话,但车里的气氛已经完全不同。那道因争吵而产生的裂痕,在刚才共同守护的行动中,被重新焊接了起来,甚至比之前更加坚固。 也正因为如此,没有人注意到,就在他们驱车离开时,巷子对面的街角阴影里,一个戴着口罩的男人放下了手机。 手机屏幕上,一段刚刚录制的视频正在上传。画面经过刻意的剪辑:开头是黑衣随从“温言相劝”,中间是林默和唐飞气势汹汹地“堵住”巷口,结尾则是陈婧“强行”将少年拉走。 视频的下方,一行煽动性的文字已经被配好: 【迷途羔羊被暴力劫持,“专家组”露出狰狞面目】 点击,发送。 一个新的舆论漩涡,即将在网络上掀起万丈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