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有限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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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西暖阁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琥珀。朱由校面前的书案上，并排放着三份文书，如同三座无形的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 左边，是户部与工部联合呈报的、关于利用江南查抄所得巨款，加速推进各项工程的预算明细。包括南洋都护府辖下港口扩建、新式战舰建造、“窥天镜”二期工程、以及格物院几个绝密项目的材料采购。每一项都关乎国运，每一项都耗资巨大，但每一项，似乎都在将帝国更紧地捆绑在那艘沉默星骸的战车之上。 右边，是李文博团队历经数月，呕心沥血，对星骸“资源需求”信息进行深度破译后，提交的一份更为详尽的……“清单”草案。虽然依旧有许多模糊和不确定之处，但比起之前笼统的“高纯度能源”和“特定物质”，这份草案列出了几种可能的、具体的能量来源形制（远超目前煤炭、水力所能提供的能量密度），以及那“特定物质”的几种候选元素的、更加精确的原子结构振动模型。其中一种候选元素，其模型复杂程度令人咋舌，其稳定性和内禀能量级，让所有参与研究的学者都感到匪夷所思，甚至有人私下称之为“神之金属”。 而中间，则是朱由校自己根据李文博关于“背景噪音”和“反馈微调”的研究，结合那组质能转化公式，亲手绘制的一张关系图。图上，星骸位于中心，延伸出数条线，分别连接着“资源需求”、“能量公式”、“无形之网”、“反馈机制”，最终指向一个巨大的问号——“其核心目的” 这三份文书，共同指向一个无法再回避的核心问题：下一步，到底该怎么走 是继续投入海量资源，沿着星骸隐约指示的方向，去尝试满足那深不可测的“需求”这条路，可能通向无法想象的科技飞跃，也可能在满足其“需求”的瞬间，迎来无法控制的毁灭。就像用鲜血喂养一头沉睡的凶兽，你永远不知道它饱食之后，是慵懒离去，还是将你也一并吞噬。 还是彻底转向保守，暂停所有可能刺激星骸的研究，将资源转向内部发展和常规技术积累，祈祷那“无形之网”背后的存在，对他们这只“蝼蚁”失去兴趣这条路看似安全，却可能让大明永远失去这次文明跃升的机会，甚至在未来的某一天，当真正的威胁降临时（无论是来自星海，还是来自同样在发展的西方），毫无还手之力。 朱由校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他一生经历过无数抉择，从木工坊里的精雕细琢，到登基之初的如履薄冰，再到南洋争霸的雷霆万钧，他从未像此刻这般感到艰难。这已不是一城一地的得失，不是一朝一代的兴衰，而是关乎一个文明物种在未来宇宙中位置的终极赌局。 他想起了太子朱慈烺。那个逐渐变得稳重、试图在激流中寻找平衡的儿子。如果他选择激进的道路，烺儿能理解吗能承受住随之而来的、可能更加剧烈的内部动荡和外部压力吗如果他选择保守，烺儿那套“仁政”理念，又能否在弱肉强食的宇宙丛林法则下，保全这个古老的文明 他想起了吕宋那艘破损的古船，想起了南天极那个冰冷的“造物”。它们的存在，本身就证明了这个宇宙并非空旷死寂，而是充满了未知的危险与机遇。退缩，或许能求得一时安稳，但将命运的主动权拱手让人，从来都不是他朱由校的风格。 “呼……”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眼中挣扎的神色逐渐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所取代。 他不能将希望寄托于对方的仁慈或忽视。将文明的命运，交给一个未知存在的“心情”，这是最大的不负责任。 他必须争！哪怕希望渺茫，哪怕前路遍布荆棘与深渊，他也必须去争那一线生机！他要让大明，成为这张“无形之网”中，一个不能被轻易忽视、甚至需要谨慎对待的“变量”！ 他提起朱笔，在一张空白的宣纸上，缓缓写下八个字： “可控接触，有限满足。” 这是他为帝国定下的新方略。不再盲目地满足所有“需求”，而是有选择、有限度地进行。重点在于“可控”和“理解”。他要利用星骸透露出的技术和知识，加速大明自身的发展，尤其是能源、材料和基础科学领域，但同时，必须建立起足够的安全屏障和预警机制，确保整个过程处于尽可能的掌控之下。 他要一边从这头“凶兽”身上汲取知识和力量，一边小心翼翼地研究它的习性，寻找它的弱点，甚至……寻找驯服或制约它的可能。 这将是一条更加艰难、更加危险的道路，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但他别无选择。 “传李文博。”朱由校的声音在寂静的暖阁中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朕，要亲自和他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