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奴婢的命，是殿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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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恩公府坐落于朱雀大街，府门前的石狮威严，尽显国戚声势。 苏晚晚端坐在摇晃的马车里，掌心丝帕早已被冷汗浸透。头上那支兰花玉簪触感微凉，却丝毫无法让她纷乱的心绪平复。 引路的管家嬷嬷一脸皮笑肉不笑，眼底的审视与轻慢藏都藏不住，领着她穿过重重庭院，最终停在一座临水的水榭前。水榭四面通透，轻纱幔帐随风微动。太子妃的生母，承恩公夫人杜氏，正安坐于梨花木矮桌后品着香茗。她身旁还伴着几位华服贵妇，气度雍容，皆是京中叫得上名号的诰命。这阵仗，哪里是请人调理膳食，分明是一场早已布置好的审判。苏晚晚心头警钟狂响，面上却不敢流露分毫，敛声屏气地上前行礼：“奴婢苏晚晚，见过公夫人，见过各位夫人。” 杜夫人这才懒懒抬起眼皮，目光如尺，在她身上量了一遍，声音平缓：“起来吧。听闻你厨艺了得，竟将六皇子那般孱弱的身子都调养康健了。本夫人近来也时常心口发闷，食欲不振，故而特请你出宫，为我分忧一二。” 苏晚晚垂首应道：“能为夫人分忧，是奴婢的福分。”被带入小厨房后，苏晚晚压下心头的不安，有条不紊地选材、备料。一个时辰后，她亲手端着一盅香气四溢的八珍汤，再次回到了那座临水的水榭。 杜夫人并未碰那汤盅，只是用盖碗撇了撇浮沫，目光却依旧落在苏晚晚身上，似笑非笑地问：“这汤闻着倒是不错，想来苏姑姑为了殿下，定是费了不少这样的心思吧”不等苏晚晚回答，她便轻轻拍了拍手，一个丫鬟随即端上一个托盘，上面是厚厚一叠银票和几张房契地契。“这里是五千两银子，外加京郊一处庄子。”杜夫人的声音带着致命的诱惑，“权做谢礼。你拿着这些，远走高飞，寻个殷实人家嫁了，安稳度日。” 这笔泼天富贵，曾是她梦寐以求的退路。可如今，苏晚晚只觉得那银票地契，都像是通往地府的凭证。她毫不怀疑，自己若真的拿钱消失，萧衍会动用一切力量将她从天涯海角抓回来，然后，让她见识比死亡更恐怖的绝望。电光石火间，一个念头划过脑海。她缓缓放下手，抬起头，迎上杜夫人审视的目光。她脸上的惶恐与愤怒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天真的茫然与困惑。“夫人，”她轻声开口，“多谢，只是您说的话，奴婢……听不大懂。奴婢就是个厨子，脑子笨。奴婢只晓得，当年快饿死的时候，是六殿下给了奴婢半个馒头，才让奴婢活了下来。从那天起，奴婢这条命就是殿下的。殿下让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殿下在哪儿，奴婢就在哪儿。” 杜夫人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她精心准备的说辞，竟被对方用这种油盐不进的“忠仆”姿态挡了回来，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使不上半分力气。那绛紫色衣裙的夫人见状，恼羞成怒，厉喝：“好个不知抬举的贱婢！给你脸不要脸！来人，给我掌嘴！”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立刻凶神恶煞地围了上来。 就在这时，水榭外，忽然传来一个不紧不慢，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哟，这儿可真热闹。咱家还当是哪家府上开堂会审呢。”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深蓝色总管太监服的胖太监，领着几名内侍，正慢悠悠行来。他手里捧着个硕大的食盒，脸上挂着标志性的、和善又滴水不漏的笑容，正是魏忠！ 苏晚晚看见他，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原处。杜夫人与在场的诰命们，脸色齐齐剧变。她们不识苏晚晚，却无人不识魏忠——天子近臣，内侍省总管。他怎会来此 魏忠仿佛没瞧见众人各异的神色，径直走到苏晚晚身畔，打开食盒，露出几样精致点心和一盅温汤。“苏姑姑，殿下怕您在府上用不惯膳食，特让老奴送些点心来。殿下还说，国公夫人金枝玉叶，身子娇贵，您务必尽心伺候。若缺了什么珍稀药材，只管派人回宫说一声，陛下已跟太医院打过招呼，一应所需，皆由宫中供给。” 这番话，轻描淡写，却如一记记无形的耳光，抽在杜夫人的脸上。她此刻才幡然醒悟，萧衍派这宫女来，根本就不是让她来受审的！他是故意将这诱饵抛出来，引自己这条蛇出洞，再让魏忠这条“天子的猎犬”，来个瓮中捉鳖！ 魏忠此时才像刚看见那两个准备动手的婆子，他眼睛一眯，笑容不变，语气却冷了下来：“怎么这两位妈妈，是想替苏姑姑梳头倒是不巧，苏姑姑头上这支兰花簪，是殿下亲手为她戴上的。殿下有令，谁要是碰歪了这支簪子，就让谁用自己的脑袋，来给簪子赔罪。”那两个婆子吓得“扑通”跪地，抖如筛糠。 整个水榭，落针可闻。 魏忠这才转向苏晚晚，脸上那和善的笑容多了几分真切的恭敬，他躬身道：“苏姑姑，殿下说，您头一回出宫，怕是不习惯外头，还是早些回宫歇着吧。” 苏晚晚深吸一口气，挺直了那根险些弯下去的脊梁，她没有再看杜夫人那张铁青的脸，只是对着她微微福身，而后跟在魏忠身后往回走。 回到寝殿时，萧衍正坐在灯下看书。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她鬓边的发簪上，见其安然无恙，他眼底的幽光才缓缓散去，化作一片柔和。“阿姐，你回来了。”他放下书卷，伸出手将她拉到身边，“采青炖了莲子羹，压压惊。”可苏晚晚看着他温柔的笑脸，心里却一片冰凉。她没有丝毫劫后余生的庆幸，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让她四肢百骸都变得僵硬。 她通过了这场考验，从今日起，她是猛虎收回爪鞘后，亮出的最锋利也最隐蔽的那枚獠牙，随时准备着，为她的主人撕开下一个敌人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