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名初扬，师心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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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屠户天蒙蒙亮就带着家人，捧着酬金和一口新棺材，战战兢兢地来到了义庄。当他看到那口侧面裂开大洞、内部焦糊一片的旧棺材，以及里面那具造型凄惨的行尸时，腿一软，差点当场跪下。 “林……林道长……这……这是……”张屠户舌头打结，话都说不利索了。 九叔面无表情地接过用红布包着的酬金，掂量了一下，比往常丰厚了不少。他指了指旁边那口新棺材：“尸患已除，将令堂请入新棺，按吉时下葬即可。日后多行善事，莫要再徒增杀孽。” “是是是！多谢道长！多谢道长！”张屠户如蒙大赦，招呼着家人赶紧拾掇，不敢多看一眼那破棺材，仿佛那是什么洪荒猛兽的巢穴。 收拾停当，张屠户一家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义庄。然而，“义庄林道长的徒弟，一拳把尸变的张老太打得棺材都碎了”的消息，却像长了翅膀一样，随着清晨的微风，迅速传遍了任家镇的大街小巷。 “听说了吗义庄那个不太说话的小徒弟，是个天生神力的狠人！” “何止神力！我一远房表亲当时就在附近，说看见那孩子拳头冒红光，跟烧红的烙铁似的！” “一拳！就一拳！棺材板都飞了！那行尸直接给捶回原形了！” “我的乖乖，这以后谁家再闹尸变，还请什么道士，直接找那小师父一拳过去不就完了” 市井传言，难免添油加醋。等这话传到正在吃早饭的陆岩、秋生、文才耳朵里时，已经变成了“陆岩师兄三头六臂，口吐烈焰，一拳把行尸打成了飞灰”。 “噗——”秋生一口粥喷了出来，呛得直咳嗽，看向陆岩的眼神更加崇拜。 文才缩了缩脖子，默默地把自己的咸菜往陆岩那边推了推。 九叔放下筷子，眉头微不可查地蹙起。名声来得太快，未必是好事。尤其是这种迥异于常理的力量，更容易引来不必要的关注，甚至是……祸端。 “吃完干活。”九叔起身，语气平淡，“秋生，文才，去把后院收拾干净，破损的棺材劈了当柴火。陆岩，你随我来。” 九叔带着陆岩走进存放典籍的偏房。房间里堆满了线装古籍，空气中弥漫着陈年墨香和淡淡防虫药草的味道。 九叔从书架顶层取下一本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厚册，小心地摊在桌上。册子封面用朱砂写着《清静无为心经》。 “师父，这是”陆岩有些疑惑，这名字听起来像是修炼心境的典籍。 九叔翻开书页，里面并非想象中的经文，而是一幅幅复杂的人体气血运行图，以及大量用蝇头小楷写就的注释，其中许多观点与《百脉血罡论》不谋而合，甚至更为大胆、激进，但通篇的核心思想，却强调“动中求静”、“力发于心”、“制怒守中”。 “此乃为师一位……故友所留。”九叔的声音带着一丝追忆，“他亦是炼体大家，走的便是刚猛无俦的路子，晚年却因力量失控，险些酿成大祸。他临终前将自己毕生感悟与教训尽录于此，托付于我，希望能警示后人。” 他指着其中一页，上面画着一个气血逆行、经脉尽断的小人图。“力量越强，心魔越盛。气血至阳，易引动肝火，若不能以清静心驾驭，终将反噬己身。你昨日那一拳，刚猛有余，但杀意沸腾，并非正道。” 陆岩心中一凛，回想起昨日出拳时，那确实有一股毁灭一切的冲动伴随着力量涌上心头。他收敛神色，恭敬道：“弟子受教。” “从今日起，每日锻体之后，诵读此经一个时辰。”九叔将书推到他面前，“不必理解深意，只需静心念诵，感受其中平和之意，化解心中躁动之火。” “是，师父。” 接下来的几天，义庄的画风变得有些诡异。 后院，秋生和文才在九叔的指导下，笨拙地练习着画符和步法，偶尔因为画错一笔或者踏错一步而手忙脚乱。 偏房里，则不时传出陆岩低沉而平稳的诵经声。他盘坐在蒲团上，面前摊开《清静无为心经》，字正腔圆地念着那些佶屈聱牙的经文。起初，他体内的灼热气血对这些平和的内容颇为排斥，念不了多久便心烦气躁。 但他坚持着，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渐渐地，那沸腾的气血似乎真的被这绵绵不绝的平和之音安抚，运转变得更加圆融自如。他发现自己对力量的掌控，竟在潜移默化中又精进了一分。 九叔偶尔会站在窗外聆听片刻，感受到屋内那霸道气血中逐渐融入的一丝中正平和之意，紧蹙的眉头才会稍稍舒展。 这天下午，镇上“富贵酒楼”的掌柜亲自登门，陪着笑脸，说是店里最近生意不好，想请林道长去看看风水，酬劳好说。言语间，眼神却不时瞟向在一旁举石锁锻炼的陆岩。 九叔婉言谢绝了。 掌柜的走后，九叔看着陆岩，叹了口气：“看到了吗名声在外，是非便来。以后这类事情只会多，不会少。你需记住，力量是工具，而非炫耀的资本。我辈修道之人，当以守护为本，而非争强斗狠。” 陆岩放下石锁，擦了把汗，认真点头：“弟子明白。拳头，只捶该捶之物。” 九叔看着他清澈的眼神，不似作伪，心中稍安。但他知道，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陆岩这块璞玉，光芒已现，能否雕琢成器，而不至过早折损，他这做师父的，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他看着西斜的落日，心中隐有预感：这任家镇的平静，恐怕维持不了多久了。那血煞之人，那枚邪异的古玉，还有陆岩这异军突起的“拳罡”，都像是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正在扩散。 --- 【第十五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