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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报业集团，只有江河知道马社长是自杀。 三个多月前的那个夜里，大雨倾盆，嗡响的手机把江河从睡梦中惊醒，他移开赵雅丽压在自己身上的胳膊接起电话。 “小江，老马不行了，你快来我家一趟！”电话那边是社长马垂章的夫人吴姨，言语哽咽。 “谁啊，大半夜的打电话，烦不烦啊！”赵雅丽翻了个身，睡眼惺忪地问。 “没事，你睡吧。”自打传出来纪监部门要请马社长喝茶，赵雅丽的态度就悄悄有了变化，对自己没有了以往的顺从和温柔。 她也意识到了什么，裸着身子坐起来看着江河走到阳台，窗外的暴雨把玻璃冲刷成扭曲的哈哈镜。 又要去见你的马社长她边抄手机看时间边冷笑，别怪我没提醒，现在全集团都在等着看谁还往火坑里跳。 人都是在变的。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何况现在两个人只是未婚的同居关系。江河也就没和她说太多。 穿衣服起床，匆匆下楼，江河把车开得飞起。 马社长家在家属院的8号楼，江河刚按一下门铃，就跟有人站在门口等着一样给他开了门，马社长的女儿马丽眼圈通红，呜咽着说：“江哥，我爸在书房，你快过去吧！” 马垂章软软地靠在老板椅上，头倚在吴姨的怀里，看到江河进来。脸上肌肉动了一下。他一定是想笑一下的，可惜已经调动不了面部表情。 “你别动，我替你说，你听着，我说对你就眨眨眼！”吴姨捧着马垂章的脸轻声说，泪水滚滚而下。 马垂章眨了眨眼。 “这些钥匙给小江，屋里的东西由他处理”吴姨从马垂章紧握的手里拿过一串钥匙，递到江河手里。 马垂章眨了眨眼。 “让小江照顾我和小丽”吴姨边说边拭泪，看马垂章眨了眼，又转向江河，江河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狠狠地点头。 马垂章竟然眨着眼笑了一下，就是这一笑，好像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现在让小江走”吴姨对着马垂章说。 马垂章最后一次眨了眨眼，闭上之后再也没有睁开。 江河蹲下身子：“吴姨、马丽，快把马叔扶到我背上，咱们去医院！” 马丽过来拖着江河的胳膊：“江哥，你现在走，就当今天夜里没有来过我家，这是我爸交待的，你走，你快走！” 不由分说把江河推到门外，防盗门关上，也把母女两个人的呜咽关在门里。 吴姨塞到江河手里的一串钥匙上拴着一个门禁卡，门禁卡上有8-2-802的编号，但再没有其他信息。 直到现在江河也没有搞明白，这是哪里的钥匙。 被报社清退后，他也听记者处的彪哥说过，相关部门到马社长家里，没有查出来什么巨额不明资产，家里三口人的名下也没有巨额不明来源存款。 对马社长的调查不了了之。 马社长的追悼会很冷清，很多人只是走了一个过场。 只有江河始终全程参与，帮着吴姨他们忙前忙后，马丽一直撵江河走：“江哥，人家躲还来不及呢，你上赶着过来干什么快走吧！” 但江河坚持到了最后。 说相声的小黑胖子说：“一个人就算天下人都说他不好，只要他对你好，那你就得认他的好。” 马社长是江河的引路人和伯乐。 这一点，江河什么时候都得记着。 现在，他来了，颇有衣锦还乡的意味。 省报业集团家属院“吃过见过”的大有人在，但市长的专车还是赚了很多眼球。 小朱停好车，像江河平时服务周汀芷一样帮江河开了车门、贴心地把手撑在头顶上，那逼格拉得满满的。 “哥，我在下边等你！”小朱帮着江河从后尾箱里拿出来进口水果和营养品，“我帮你拿上去” “不用，你回吧，我晚上在这儿吃饭了。” 听到敲门声过来开门的吴姨明显瘦了，看到门外站着的是江河，话没出口，眼泪先掉了下来。 “姨，今天我要在咱家吃饭！” “好、好、好，今天晚上我们吃饺子，你爱吃的小茴香馅的！” 吴姨含着泪笑。 马丽回来了，看到江河，亲亲热热招呼：“江哥！” 江河拿出几张嘉和超市的购物卡：“姨，这里有市长给我的、有别人送我的……放心，领导说了，这些都是正常的人情往来，和违规违纪不搭边，你收着。” 吴姨倒也干脆：“别人给姨或许不敢拿，你给的指定得要。” 看马丽不开心的样子，江河关心地问：”怎么了，给哥说说“ 马丽在城商行做柜员，今天知道江河要来，特意提前请假回来了，但就因为请假，让她憋了一肚子火。 自打马社长去世，她们支行行长就开始针对她：“小马，你上个季度的揽储任务就没完成，现在第三季度了，你的任务还差很多，奖金还想要不想要了” 都说人走茶凉，人情凉薄在这个时候体现得特别明显。 以前省报业集团的基本户开在城商行，再加上代发工资等，她从来都是被行长捧在手心上，爸爸去世刚一个月，报业集团就在其他行开了一般账户…… 行里以前对她从来没有要求的揽储任务也下来了：一个季度150万（一季度开门红要500万），年末冲刺、银保监检查前等时点还会加码。 完成基础任务可获得?绩效工资全额发放?，每超100万元奖励0.5‰-1‰），未达标者月度绩效扣减比例达?30%-50%?，连续两季垫底还会影响晋升。 “我爸没了，亲戚/熟人也不给力了。”马丽沮丧地说，“他们还拉着我陪大客户吃饭，那些大客户看着人五人六，其实都龌龊得很，喝点酒看人的眼神和狼一样！有的还想动手动脚。 那天晚上，有个什么公司的老总，搂着我要我和他喝交杯酒，说我喝一杯，他就在我们行存20万……酒席结束，我们行长却不见了，那个男人非要拉我去开房：‘美女，你们行长说，今天晚上你是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