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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源基金资助获批的消息，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林凡的生活里漾开几圈涟漪，然后迅速沉底，被更具体、更琐碎的生活吞没。没有庆功宴，没有媒体报道，甚至没有太多时间品味喜悦。那笔钱，更像是一剂强心针，让摇摇欲坠的小船暂时免于沉没，得以继续在风浪中前行，仅此而已。 生活的本质，依旧是柴米油盐，是呼吸间的气味，是皮肤相触的温度。 林凡用那笔钱做的第一件事，是租下了一个离原来仓库不远、但稍微像样点的临街小铺面，楼上办公，楼下可以接待零散客户。搬家那天，没什么家当，最多的还是电脑和服务器。赵磊和孙浩吭哧吭哧地搬着机器，汗流浃背，却带着笑。林凡站在新门口，看着那块临时手写的“基石科技”牌子，心里没什么波澜，只觉得肩上的担子似乎轻了一斤，但脚下的路，还是那条路。 苏晚晴带着阿桂来看新“办公室”，阿桂兴奋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跑来跑去，回声很大。苏晚晴摸了摸刷得不算平整的墙壁，轻声说：“挺好，亮堂多了，冬天没那么潮。”她没问花了多少钱，也没规划哪里该放盆绿植，只是递给他一个保温桶：“熬了点绿豆汤，降降暑。”生活的好，是具体到一碗汤的温度。 日子像溪水，继续往前流，偶尔撞上石头，溅起水花。 一天下午，林凡去小学接阿桂。放学铃声一响，孩子们像出笼的麻雀涌出来。阿桂看到林凡，眼睛一亮，飞奔过来，却在中途被一个高个子男孩故意伸脚绊了一下，差点摔倒。那男孩嬉笑着跑开，嘴里嚷着：“修电脑的儿子跑得快！” 阿桂小脸涨得通红，攥紧了拳头，却没哭，只是倔强地瞪着那男孩的背影。林凡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他走过去，没看那跑远的男孩，只是蹲下身，拍了拍阿桂裤子上的灰：“摔疼没” 阿桂摇摇头，小声问：“爸爸，修电脑是不是很丢人” 林凡看着他清澈的眼睛，心里五味杂陈。他想了想，很认真地说：“不丢人。爸爸修电脑，帮很多叔叔阿姨解决了大麻烦。就像……就像奥特曼修理变身器，很重要。”这个比喻有点拙劣，但阿桂听懂了，眼睛重新亮起来，用力点头：“嗯！爸爸是修理大师！” 晚上，林凡把这事当笑话讲给苏晚晴听，语气轻松。苏晚晴正在叠衣服，手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叠，淡淡地说：“小孩子的话，别往心里去。阿桂懂事，他知道你好。”但林凡看见，她转过身去厨房时，抬手飞快地擦了一下眼角。 生活的刺，细小，却扎人。 新的气味，也在悄然侵入。 街角新开了一家生鲜超市，开业促销，人声鼎沸。周末，苏晚晴拉着林凡和阿桂去凑热闹。超市里灯光亮得晃眼，冷气开得足，各种食物的气味混杂在一起。阿桂坐在购物车里，兴奋地指指点点。 在冷藏柜前，他们遇到了隔壁单元的邻居李姐。李姐热情地跟苏晚晴打招呼，眼神却不住地往林凡身上瞟，语气带着试探：“晚晴，听说你们家林凡……那个什么项目，拿到外国的大投资啦哎呦，可真了不起！这下可发达了吧” 苏晚晴笑了笑，语气平淡：“没有的事，就是一点研究经费，糊口而已。” 李姐显然不信，啧啧两声：“谦虚！以后可是要当大老板的人咯！到时候可别忘了我们这些老邻居呀！”语气里的羡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像冰箱里溢出的冷气。 林凡推着购物车，没接话，只觉得这明亮的超市比外面的烈日更让人燥热。他忽然有点怀念以前破产时，大家看他那种直接的同情的目光，比现在这种揣测和打量，要舒服得多。 更浓烈的气味，来自一次意外的“帮忙”。 一个傍晚，林凡刚关店门，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隔壁餐馆门口焦急地张望——是餐馆老板老陈，也是“易管家”的早期用户。 “林师傅！你可算回来了！”老陈像看到救星，“收银电脑突然黑屏了，重启不了，晚上高峰期快到了，这可咋办！” 林凡二话不说，拎着工具箱就过去。不是什么大问题，电源老化烧了。他熟练地拆机、更换、测试，十分钟搞定。老陈千恩万谢，非要塞给他两百块钱，林凡推辞不过，最后收了五十块成本费。 老陈过意不去，从厨房端出刚卤好的酱牛肉，香味扑鼻，硬塞给林凡：“拿着拿着！尝尝你嫂子的手艺！以后有啥事，尽管开口！” 林凡提着那包还温热的酱牛肉回家，香味一路飘散。晚饭时，切了一盘，阿桂吃得满嘴流油，直说好吃。苏晚晴尝了，点点头：“陈嫂手艺是真好。”很简单的一顿饭，因为这点意外的馈赠，变得格外香甜。 林凡看着妻儿满足的样子，心里那点因为邻居闲话而产生的郁气，忽然就散了。生活的味道，不就是由这些具体的、热腾腾的香气组成的吗被人需要，能帮到人，换来真诚的感谢和一盘酱牛肉，比什么“国际资助”的空名，实在得多。 夜更深了。 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带来泥土和青草的气息。阿桂睡了，呼吸均匀。林凡和苏晚晴靠在床头，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电视里无聊的节目。 苏晚晴忽然说：“楼下张姨今天问我，要不要一起团购小区停车位，比市价便宜些。” “多少钱”林凡问。 “七万一个。” 两人沉默了一下。林凡叹了口气：“再说吧，现在……腾不出这笔钱。”基金的钱，每一分都要用在刀刃上。 “嗯。”苏晚晴应了一声，没再多说，只是往他身边靠了靠。 林凡伸手搂住她，手指无意识地卷着她的发梢。雨声潺潺，屋里很静，能听到彼此的心跳。没有激情，只有一种历经风雨后的疲惫和相依为命的安宁。 成功、嫉妒、帮助、压力、选择……所有这些，都像雨水一样，敲打着窗户，最终汇入生活的河流，无声流淌。最重要的，不是窗外发生了什么，而是窗内，他们依然紧紧靠在一起，呼吸着同一片空气，感受着彼此的温度。 生活，就是这一呼一吸间，最真实的气味和温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