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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业交流会带来的兴奋感，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过后，湖面复归平静，甚至因为看到了更广阔的天地，而愈发感到自身所在的湖水之浅。林凡团队明确了“免费+增值服务”和数据沉淀的新方向，但真正落地，却如同慢火煎熬，每一步都需付出极大的耐心和汗水。 战略调整的第一步，是推出“小店宝”免费基础版。 这意味着一段时间内，只有投入，没有直接收入。赵磊和孙浩花了大力气，将原有收费版的核心功能剥离、简化，确保免费版真正“能用、好用”，同时为未来的付费功能预留接口。林凡则带着重新印制的、突出“免费”字样的简陋宣传单，再次扎进批发市场和各处小店聚集区。 推广过程，比想象中更艰难。“免费”的招牌吸引了不少目光，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疑虑。 “免费骗人的吧后面肯定要收钱！” “免费的东西最贵！是不是想套我的信息” “我用本子记挺好，不费那事！” 吃闭门羹是常态，冷嘲热讽也少不了。孙浩年轻气盛，几次差点跟人吵起来，被林凡死死拉住。“浩子，沉住气。信任需要时间，尤其是‘免费’，更需要时间证明诚意。”林凡一遍遍告诫自己，也告诫团队。他们不再急于求成，而是像播种一样，耐心讲解，帮忙安装，不厌其烦地培训，甚至帮一些年纪大的店主解决手机卡顿之类的小问题。他们卖的不仅是软件，更是一种姿态，一种承诺。 效果是缓慢显现的。免费版推出一个月后，用户数艰难地突破了一百。虽然大多是观望者，活跃度不高，但毕竟有了种子用户。偶尔，会有用户主动提出一些需求，或者反馈bug，这对团队来说，都是宝贵的财富。林凡让孙浩专门负责用户社群运营，在群里及时解答问题，收集反馈，营造一种“我们在一起改进”的氛围。 与此同时，针对那二十多家付费老用户的“增值服务”探索，也步履维艰。 林凡尝试性地向几家规模稍大的批发商户推荐了“库存深度分析报告”的付费模块，年费增加两百元。反应寥寥。大多数商户觉得，目前的功能够用了，多花两百块看几个“看不懂的图表”，不值。只有最初的小王和刘老板，出于支持，勉强购买了。增值服务的路，远比想象中漫长。 最让林凡感到无力的是“数据沉淀”的设想。 用户量小，数据维度单一，价值有限。而且，涉及商户敏感的进销存数据，如何在不侵犯隐私的前提下进行脱敏和分析，是个巨大的技术和伦理难题。李教授那边联系过一次，询问数据合作的初步想法，林凡只能如实相告：数据基础太薄弱，时机尚未成熟。 希望，像在浓雾中穿行，能看到远处灯塔的微光，但脚下的路依旧泥泞，每一步都踩得艰难。 经济的压力，并未因免费策略而缓解，反而更加严峻。 没有了新的收费收入，仅靠老用户的续费和维护“易管家”的微薄收入，现金流再次紧绷。铺面的租金、服务器费用、赵磊和孙浩的基本工资，像三座大山，压得林凡喘不过气。那笔老宅补偿款，再次被挪用以解燃眉之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林凡不敢告诉苏晚晴实情，只能自己硬扛着，夜里常为钱的事失眠，白天却要装出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 家庭的氛围，在这种持续的、看不见明朗前景的煎熬中，变得有些沉闷。 林凡回家越来越晚，即使早回，也常抱着手机，盯着用户社群的反馈，眉头紧锁。陪阿桂玩时，也常心不在焉。阿桂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变得有些安静，不再像以前那样缠着爸爸疯闹。 苏晚晴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她没多问，只是更精打细算地操持着家务，悄悄接了些更耗时费神的设计私活。一天晚上，林凡凌晨醒来，发现身边空着，书房灯亮着。他走过去，看见苏晚晴趴在电脑前睡着了，屏幕上是未完成的设计稿，手边是吃了一半的冷掉的泡面。林凡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疼。他轻轻给她披上外套，关掉灯，在黑暗中站了许久。 矛盾的爆发，悄无声息，却更显沉重。 一天晚饭，阿桂不小心打翻了汤碗，弄湿了林凡放在手边、记录用户反馈的笔记本。林凡正为某个难解的bug心烦，下意识地提高了音量：“阿桂！你怎么搞的！爸爸的东西很重要！” 阿桂被吓住了，小嘴一瘪，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没哭出声，只是低着头，小肩膀一耸一耸。 苏晚晴立刻放下碗，把阿桂搂进怀里，看向林凡，眼神里有责备，更有心疼：“林凡！你冲孩子吼什么不就是个本子吗” 林凡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看着儿子委屈的样子，心里懊悔不已，颓然坐下，双手插进头发里：“对不起……我……我最近压力太大了。” 饭桌上一片寂静。只有阿桂压抑的抽泣声。 良久，苏晚晴轻声说：“知道你有压力。可家里不是你的出气筒。阿桂还小，他不懂那么多。” “我知道……”林凡声音沙哑，“我只是……怕辜负了你们，怕这条路走不通……” “走不通就换条路走！”苏晚晴语气坚定起来，“天塌不下来！大不了我们回到从前，我养得起你和阿桂！” 她的话像一记重锤，敲在林凡心上。不是责备，而是无条件的接纳和支持。他抬起头，看着妻子坚毅的眼神和儿子泪汪汪的大眼睛，心中的焦躁和迷茫，奇迹般地平息了一些。 那一夜后，林凡开始有意识地调整。 他强迫自己回家后，把工作彻底放下，专心陪阿桂玩玩具、读故事。虽然有时还是会走神，但他努力在改进。周末，他推掉了一些不必要的加班，带着苏晚晴和阿桂去郊外爬山。站在山顶，看着开阔的天地，呼吸着新鲜空气，郁结的心胸似乎也开阔了许多。阿桂在山路上奔跑欢笑，苏晚晴的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轻松的笑容。 慢火煎熬的日子，还在继续。 用户增长缓慢，盈利模式模糊，经济压力巨大。但家的港湾，给了他喘息和充电的空间。他不再像无头苍蝇一样焦虑乱撞，而是更沉下心来，打磨产品，服务好现有的每一个用户，等待量变引起质变的那一天。 他想起交流会那位投资人私下说的话：“小步快跑，迭代试错。别怕慢，就怕站。” 是的，可以慢，但不能停。只要方向是对的，哪怕像蜗牛一样爬行，也是在向前。 夜深了，林凡修改完一段代码，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窗外月色朦胧。他走到床边，看着熟睡中的妻儿，心中一片宁静。前路依然漫长，挑战只增不减。但有了这慢火煎熬中淬炼出的坚韧，有了身后这盏温暖的灯，他就有信心，继续走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