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风林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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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深夜，东京永田町附近，革新党秘密本部。 这间位于一栋毫不起眼的商业楼地下三层的会议室，是整个革新党的心脏。墙壁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有一张巨大的日本地图，上面用各种颜色的记号笔，标注着复杂的势力范围和选举数据。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混杂了香烟和咖啡因的味道。 立花幸村坐在长条会议桌的主位上，脸色在顶灯的照射下，显得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他的面前，坐着五个人。 这五个人，有男有女，年龄各异，是他在党内最核心的幕僚与干将。负责宣传、负责情报、负责组织……他们是立花幸村这头“饿狼”的爪牙。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领袖身上那股不同寻常的、肃杀的气息。 “我决定，启动‘风林火山’计划。”立花幸村开门见山，没有任何铺垫。 此言一出，在座的几人，脸色皆是微微一变。 “主席！”坐在他左手边的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忍不住开口道，“现在就启动，是不是太仓促了我们的支持率虽然在稳步上升，但距离下次大选，还有一年多的时间。现在和清和会全面开战，恐怕……” “没有时间了。”立花幸村打断了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清和会的那帮蠢货，正在把这个国家，带上一条万劫不复的死路。相良正明那个美国人的走狗，为了自己的政治前途，不惜出卖整个国家的半导体产业未来。我们如果再等下去，等来的，只会是一个被彻底掏空了的烂摊子。” 他环视众人，声音变得冰冷而又充满力量。 “我刚刚得到一个承诺。一个，足以改变未来的承诺。” “现在，风，已经起了。”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拿起一支红色的记号笔。 “山崎君，”他点向那个戴眼镜的中年人，“你是负责宣传的。从明天开始，我要你动用我们手里所有的媒体资源，包括那些我们暗中控制的网络大v和‘独立记者’，开始集中炒作一个话题——《失去的三十年之后，日本还将失去什么》。把矛头，直指经济产业省的《管制条例》。要把民众的焦虑和不满，给我煽动到最高点！” “是！”山崎恭敬地低头。 “田中小姐，”他的笔，移向一位留着短发、眼神锐利的年轻女性，“你负责情报。我要你在一个星期之内，把相良正明从大学时代开始，所有的社会关系、资金往来，乃至于……他每一次在高级料亭的消费记录，都给我挖出来！我要知道他情人的名字，我要知道他女儿为什么会躲到寺庙里去！我要他的每一根骨头，都是透明的！” “明白。”田中小姐简洁地回答。 “至于其他人……”立花幸村的笔，在地图上，重重地，画下了一个圈，圈住了国会议事堂的所在。 “准备好所有的弹劾议案。我要在一个月之内，在国会对相良正明发起不信任动议。” “我们的盟友，是时候该选边站了。” “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 立花幸村将笔，重重地，插回笔筒。 “各位，战争开始了。” ………… 自东京驶向京都的“希望号”新干线，私人头等车厢。 在与立花幸村达成密约后的半个月里，陆远依旧留在东京，处理着神话集团积压的各项事务，仿佛那晚在只园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社交晚宴。 但这半个月的日本，却远未如他表现出的那般平静。 一场代号为“风林火山”的政治风暴，正以东京永田町为中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与烈度，席卷整个国家。 其疾如风——以《朝日新闻》和几家主流周刊杂志为首，革新党控制下的媒体力量全面开动。他们并未直接攻击相良正明本人，而是极为高明地，将半个月前由他主导推行的《新兴技术出口管制条例》，与日本“失去的三十年”这个国民级痛点，巧妙地捆绑在了一起。 一篇篇深度报道、一场场专家访谈，都在向民众反复灌输一个极具煽动性的观点：短视的政客为了换取美国转瞬即逝的“友谊”，正在扼杀日本本土高新科技产业的最后希望，日本即将迎来“失去的四十年”。焦虑，如同病毒般，在社会舆论中迅速蔓延。 其徐如林——当媒体在前台掀起巨浪时，立花幸村则如幽灵般，频繁穿梭于各大料理亭和私人会所。他与那些同样在执政联盟中，却因清和会的专断而利益受损的派阀领袖、或是在资历上被相良正明压制而心怀不满的同僚，进行了一场场“推心置腹”的密谈。他没有许诺任何具体的东西，只是不断地，向他们传递着同一个信号——清和会的船，要沉了。 侵掠如火——舆论铺垫和内部分化完成后，真正的烈火，终于被点燃。 革新党的情报负责人田中小姐，通过对一个离岸基金账户的追踪，挖出了一条决定性的线索：相良正明的情人，银座“美代子”俱乐部老板娘名下的一家皮包公司，在《管制条例》通过的前后，接受了数笔来自美国某科技游说集团的、名义为“咨询费”的巨额款项。 这笔钱虽然没有直接进入相良正明的口袋，但其背后肮脏的政治交易，已经昭然若揭。 消息一出，举国哗然。 不动如山——在所有铺垫都已完成的最后时刻，立花幸村在国会，正式对经济产业大臣相良正明，发起了不信任动议。他像一座山般，沉稳地，将所有的矛盾，都摆到了台面之上，逼迫着每一个政客，在全国民众的注视下，做出最终的抉择。 而此刻，这场滔天风暴的始作俑者，正安静地坐在疾驰的新干线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田野与村庄。 他面前的小桌上，没有放任何与政治或商业相关的文件。只有一杯清茶，和一本摊开的、关于京都古代庭园艺术赏析的书。 “老板，”秦岚的身影，如同融入车厢阴影的幻象，无声地出现在他身侧，递上了一台平板电脑，“刚刚收到的消息，今天上午，内阁官房长官已经公开表态，要求相良大臣‘对国民的疑虑做出负责任的说明’。这是切割的信号。清和会内部，也已经开始讨论，推举谁来接替他的位置了。” “嗯。”陆远应了一声，目光依旧停留在书页上那张“龙安寺石庭”的照片上，仿佛那十五块石头组成的枯山水，比一场决定国家未来的政治斗争，更能吸引他的注意。 “相良正明的大臣生涯，不出七十二小时，就会结束。”秦岚补充道。 陆远翻过一页书，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随口问道：“寂光院的枫叶，这个季节，应该是绿色的吧” 秦岚愣了一下，才立刻回答：“是。根据当地的气象资料，今年的枫叶，比往年绿得更早一些。满眼的翠绿，被称为‘青枫’，也是京都一景。” “是吗。”陆远点点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就好。” 秦岚不再说话，悄然后退，再次隐入阴影之中。她知道，老板从不关心过程，他只在乎，在他抵达目的地时，他想看到的景色，是否已经准备妥当。 相良正明的倒台是“景”。 他女儿那颗被逼入绝境、再无任何庇护的心，亦是“景”。 两个小时后，列车平稳地驶入京都站。 与东京那喧嚣、压抑的钢铁森林不同，京都的空气里，漂浮着一种古老而又宁静的气息。踏上月台的那一刻，仿佛连时间的流速，都变得缓慢了下来。 陆远没有入住任何现代化的星级酒店，而是选择了位于中京区，拥有三百多年历史的顶级日式旅馆——“俵屋”。 这里是日本传统美学的极致体现，从庭园的一草一木，到房间里的一器一皿，都沉淀着时光的韵味。 陆远高调地，以“神话集团董事长前来考察京都文化产业投资环境”的名义，包下了俵屋旅馆最为隐秘的“晓翠”别院。这个消息，在第一时间，就被当作一件不大不小的逸闻，通过旅馆那些神通广大的侍者，传遍了京都的上流社交圈。 自然，也包括寂光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