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南方的暗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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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大宋举国目光皆为北方征尘漫天、工坊林立的“北地开拓”伟业所吸引时，南方空气却已悄然生寒——那寒意非关时节，实从人心深处蔓延，浸透江南亭台楼阁与烟水人家。 江南苏州，粉墙黛瓦掩映间，一座曲径通幽的雅致园林深处。园内假山叠翠、荷池泛波，寻常时本是文人雅士吟诗作对之地，此刻却弥漫着不同寻常的肃穆。 数位以道德文章名满天下的鸿儒，携十余位手握江南半壁财富、根基深厚的富绅，已屏退所有仆从，于一间幽静水榭中秘而不宣地聚首。 众人脸上无半分平日宴饮酬酢的欢愉，眉宇间拧着化不开的忧色，眼底更藏着对新政的愤懑与对未来的焦虑，连呼吸都透着沉重。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身着素色锦袍、须发皆白的老者率先开口，声音因痛心微微颤抖，“今上以雷霆手段覆灭金国、收复故土，本是千古功业，行事却偏效仿秦皇汉武的刚猛苛政！竟背弃祖宗文治之道，行重武轻文、与民争利的悖逆之举，此乃妥妥亡国之途啊！” “然也！”旁坐的绸缎商人猛地拍案，咬牙切齿道，“那‘士绅均役法’横空出世，竟将我等世代积累的田产赋税剥去一层，如今家产已缩水三成！更甚者，他兴‘北方开拓’之策，把国库中本可用于江南河工、漕运的资财，源源不断投入北边荒无人烟的不毛之地！长此以往，我江南数代经营的根基，恐被彻底掏空！” “最令人齿冷者，莫过于当今官家的‘分红’之制！”另一名身着绫罗、面色赤红的盐商拍案而起，语气满是屈辱，“前线浴血将士尚可不论，可工坊工匠、市井商贾，仅凭些许微劳便能封官赏爵！此……此实乃斯文扫地，将我等寒窗苦读、恪守纲常的读书人置于何地数十年苦读，竟不如匠人敲敲打打、商人投机倒把！” 控诉声稍歇，水榭内陷入短暂沉寂，众人脸上的愤懑渐被更深的恐慌取代——他们清晰察觉，自己这群曾执掌江南经济与舆论话语权的精英，正一步步被推向权力边缘。 在这位年轻帝王亲手制定的“游戏规则”里，他们这些世代倚仗田产、坐拥免税特权、以圣贤典籍立身的传统精英，恰似被抽去梁柱的楼阁，正一步步丧失曾经不可动摇的话语权。 昔日紧握掌心的权力，如指间流沙悄然滑落，转而流向那些他们素来鄙夷、视“难登大雅之堂”的武夫、匠人与商贾手中，这让他们既屈辱又恐惧。 “如此下去，我等与江南基业皆将万劫不复！不可再任其发展！”为首白发老者猛地攥拳，眼中闪过破釜沉舟的决绝，“赵桓既敢无视祖制、背弃文臣士绅，行此悖逆之事，做得初一，便休怪我等为自保、为江南，行得十五！” “国朝百年祖制，以文治国、善待士绅，乃立国根基，万不可废弛。”身着青色儒衫的鸿儒沉声附和，“若当今官家执意一意孤行、倒行逆施，将天下贤才推至对立面，视江南民生为无物……这大宋江山，也未必注定是赵家独掌！” 话音落，水榭内再陷沉寂，唯窗外荷风拂过烛火，在众人脸上投下摇曳光影。每个人神色凝重决绝，一场针对新政、直指皇权的隐秘谋划，正在这烟雨朦胧、富庶繁华的江南水乡，悄然编织成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