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天子北狩：一封杀鸡给猴看的“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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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拟行之讯，恰似千钧巨石轰然砸向湍流湖面，瞬间砸破了朝堂因海洋新主之捷稍得平复的狂喜氛围。此前泉州港通商大捷，满朝文武连日宴饮庆贺，户部呈上的税银清单还在御案上墨迹未干，此刻却无人再提半句海疆盛事。 满堂文官尽如遭惊雷劈顶，手中笏板险些坠地，素来沉稳的翰林院编修竟也身形踉跄后退半步，心头第一念便是——陛下此举，岂非失智！ 这念头像野火般在朝班间迅速蔓延，连平日最敢直谏的御史都一时语塞，唯有几位须发皆白的老臣颤巍巍迈出列班，声音里满是难掩的惊惶。 陛下！万万不可啊！ 燕云之地，蛮夷环伺，乱党蛰伏！陛下龙体金贵，岂能亲身犯险 泉州诸事，尚需陛下坐镇；北伐大计，有岳都督总揽全局，何须陛下御驾亲征啊！ 劝谏奏章如雪片般从汴梁宫城递往泉州行在，短短三日便堆得御书房角落满满当当，然赵桓仅扫了眼最上方奏疏的封皮题名，便挥手命内侍搁置一旁，连批阅的念头都未曾有过。 他比谁都清楚，此刻的燕云恰似刚经开膛手术的病患，虽已剜去女真贵族这颗毒瘤，然州县吏治已然崩坏，百姓流离失所，各族势力相互猜忌的排异之症愈发剧烈。仅凭驿马传递的诏令文书，远水难救近火，绝无可能使其真正复苏。 必须有一剂直击病灶的猛药，且这剂药，非得由朕这位定策的主刀之人，亲手注入燕云的血脉之中不可！ 朕意已决，无需多言。 赵桓的回复仅八字，却透着金石坠地般的不容置喙。他摒弃了礼部拟定的御驾亲征仪轨——那般车辚马啸的阵仗太过迟缓，更会惊动各方势力，反倒错失平乱先机。 随行仅三百人。这三百名近卫皆是从羽林卫、龙骧卫中层层遴选而出，不仅弓马娴熟，更对步枪的装卸、射击、保养掌握得娴熟至极，且个个身家清白，对他本人忠心耿耿，堪称禁军中的精锐之锐。 无绣金龙旗，无卤簿仪仗，更无成群结队的文官太监随行伺候，唯余三百骑快马卷起滚滚烟尘，三百杆步枪斜挎于肩，还有一颗欲以雷霆手段涤荡燕云旧弊、为这片新生故土重立规矩的帝王之心！ 当赵桓一行快马加鞭穿过残破的边关城楼，踏上这片失落百余年的故土时，他亲眼目睹了岳飞军报中都难以尽述的疮痍——田埂上长满半人高的野草，昔日炊烟袅袅的村庄只剩断壁残垣。路边偶遇的百姓，无论汉民还是契丹人，见其身着禁军服饰的队伍，皆慌忙避让，有衣衫褴褛的老妪牵着瘦骨嶙峋的孩童缩在墙角，眼神里没有半分欣喜，只有麻木、畏惧，以及一丝深植骨髓的不信任。 是啊，百余年了。从石敬瑭割让燕云到女真入主中原，城堞上的王旗换了一茬又一茬，每一次改朝换代，于底层百姓而言，都意味着苛捐杂税的加重与兵戈战火的蹂躏。他们见惯了换旗，也受够了新主盘剥，谁又能担保，这些自南方而来、自称的宋人，就一定强过先前残暴的女真人 这种深入骨髓的不信任，正是金人余孽与地方旧贵族赖以存续的温床，更是燕云之地最难根治的沉疴。 陛下……您怎会亲至！ 燕京城楼之上，岳飞正巡视防务，望见那支风尘仆仆的队伍中为首者的熟悉身影时，这位素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战神，手中长枪险些坠地，首度露出难以置信的震惊之色，当即快步下城迎驾。 朕再不来，你这北伐大元帅，怕是要沦为剿匪总兵了。赵桓拍了拍岳飞的肩头，指尖触到他铠甲上的霜尘，含笑说道，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却也藏着对局势的了然于胸。 帅帐之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墙上悬挂的燕云舆图，案几上堆叠着厚厚的军报与文书。二人彻夜长谈，岳飞将当前困境毫无保留地和盘托出：……《燕云均田令》颁布后，虽有不少无地百姓动心，然盘踞地方的旧贵族与金人豪强势力盘根错节。他们暗中散播流言，称我朝此举不过是空言惑众，意在诱骗民众登记田产而后一网打尽，许多百姓因此犹豫不决。 更有甚者，公然纠集家丁恶奴对抗政令，上周涿州派去的三名丈量官吏，竟被他们殴打致残；昨日蓟州的文书官，更是遭人暗杀于归途。岳飞攥紧的拳头咯咯作响，指节泛白，其中以涿州李氏最为猖獗，全然视朝廷法度如无物。 此獠祖上便在涿州盘踞百年，家中家丁私兵达数千之众，昔日更是女真贵族的座上宾，与金人勾结甚深。如今女真溃败，他们又收拢了数支溃散的金人残兵，不知天高地厚竟自称燕云维持会，公然叫嚣称……称这燕云的天，还轮不到赵家皇帝做主！ 赵桓听罢非但未怒，嘴角反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颔首笑道，好得很。 朕正愁这整顿燕云的火不知该从何烧起，这李氏倒是识趣，主动将脑袋凑到朕的刀口之下，倒省了朕不少功夫。 他起身走向墙上悬挂的舆图，手指在二字上重重一点，目光锐利如刀：岳爱卿，传令下去——大军继续按兵不动，切勿打草惊蛇。明日，朕要带着这三百近卫，去涿州……打一场特别的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