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大婚筹备，礼制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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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架上的江山婚服在苏清辞日复一日的精心绣制下，已初现恢弘气象。那玄色锦缎上以金银彩线交织出的万里山河，虽尚未完工，却已隐隐透出一种磅礴而深沉的意境，仿佛承载着无尽的期许与誓言。 然而，与绣坊内这份静谧专注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朝堂之上因这场即将到来的婚事而悄然掀起的波澜。 摄政王大婚，即便在寻常时节，也是震动朝野的大事，更何况是在这新旧交替、百废待兴的“靖安”初年。消息一经传出，便引来了无数关注与议论。而首当其冲的，便是执掌天下礼仪的礼部。 这一日，摄政王召见礼部尚书、侍郎及相关主事于政事堂偏殿，商议大婚仪制。 礼部尚书周谨，年逾五旬，是三朝老臣，素以恪守礼法、作风古板着称。他手持早已拟好的仪制草案，躬身呈上，语气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王爷，按《大靖会典》及祖宗规制，亲王大婚，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礼皆需齐备，舆服、卤簿、宴飨皆有定例，不可僭越，亦不可简慢。然……”他话锋一转，微微抬头，觑了一眼端坐于上、面沉如水的萧惊寒，斟酌着词句道，“然，苏氏虽蒙陛下恩封一品诰命，获赐‘皇家御用工坊’殊荣，究其根本，出身乃忠勇侯府庶女，后自立门户，实为……庶民。” 他将“庶民”二字咬得略重，继续道：“王爷乃天潢贵胄，陛下嫡亲皇叔，位极人臣，摄政天下。以亲王之尊，娶庶民之女，于礼制而言，实属……特例。依臣等愚见，为全王爷清誉，亦为免朝野非议，此番大婚礼仪，或可……酌情略作简化。” 他身后的礼部侍郎连忙补充道：“尚书大人所言极是。例如，亲迎之礼，王爷或可不需亲至女方府邸，可由宫中遣使代迎；婚宴规模，亦可适当缩减，不必遍请宗室勋贵；乃至嫁衣、冠冕等物，苏夫人既已有诰命服制，或可不必另制亲王正妃规格的礼服……” 他话音未落，整个偏殿的气温仿佛骤然下降了几分。 萧惊寒并未立刻发作，他只是用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平静地扫过下方几位礼部官员，目光最终定格在周谨身上，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清晰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上： “酌情简化依周尚书之意，本王娶妃，需因女方出身而自降规格，藏头露尾，方合礼制” 周谨心头一凛，连忙躬身：“王爷息怒！臣等绝无此意！只是……祖宗礼法，不可轻废。王爷身份尊贵，一举一动关乎国体，若在婚仪上过于……张扬，恐惹非议，于王爷清名有损，亦恐令苏夫人置身于风口浪尖啊！”他试图以“为苏清辞着想”为由进行劝说。 “非议”萧惊寒嘴角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本王行事，何须在意宵小非议至于苏夫人……”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无比郑重，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她于国难之际，忠勇智谋，护驾有功，挽救文脉，陛下亲封一品诰命，赐御笔金匾，誉满京城！其气节、其功绩，岂是寻常‘庶民’二字可以轻辱她将来是本王的王妃，是这靖安王府名正言顺的女主人！若连一场符合她身份、彰显她功绩的婚礼都不能给予，本王还有何颜面立于朝堂，有何颜面面对天下人” 他目光锐利如刀，直视周谨：“周尚书，你口口声声祖宗礼法，莫非忘了，《会典》之中，亦有‘特旨优容’、‘功勋卓着者，仪制可酌情加隆’之条款苏夫人之功，当不当得起这‘特旨优容’当不当得起这亲王正妃之全礼” 周谨被问得额角渗汗，他自然知道有这类条款，但历来多是用于赏赐功勋卓着的武将或重臣本人及其家族，用于婚嫁仪制，尤其还是女方，实属罕见。他硬着头皮道：“王爷，苏夫人之功，臣等亦深感敬佩。然，此例一开，只怕后世……” “后世如何，非本王所需考量！”萧惊寒打断他，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本王只要今时今日，苏清辞风风光光、堂堂正正地嫁入靖安王府！六礼，必须齐备，且需依亲王娶正妃之最高规格！纳采问名，需本王亲书聘礼单目，依制备办；亲迎之礼，本王必当亲至苏宅迎娶！婚宴，按制于王府及宫中分设，宗室勋贵、文武重臣，皆需到场庆贺！嫁衣冠冕，早已由苏夫人亲自绣制准备，尔等无需操心，但其他舆服、卤簿、仪仗，必须按亲王正妃品级，一丝不苟！” 他每说一句，周谨等人的脸色便白上一分。 这完全是力排众议，要将这场婚礼办成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盛大典礼，彻底打破所谓“庶民”出身的桎梏。 “此事，不必再议。”萧惊寒站起身，玄色王袍带起一阵冷风，“礼部即刻按此意，重新拟定仪制章程，三日后呈报于本王。若有疏漏，或再闻‘简化’二字，周尚书，你这礼部，也该换换人了。” 说完，他不再看面色惨白的礼部官员们，拂袖而去，留下满室死寂与压抑。 消息很快如同长了翅膀般传开。 摄政王为娶苏氏女，不惜强硬压制礼部，坚持全礼的消息，在朝野上下引起了不小的震动。有人暗赞摄政王重情重义，不囿于门户之见；也有人私下非议，认为他过于专横，为了一个女子不惜违背祖制，非人臣之道。 这些风言风语，自然也传到了清辞绣坊。 芸娘有些担忧地将听来的议论委婉地告知了苏清辞。彼时，苏清辞正对着绣架上已完成大半江山轮廓的嫁衣，进行细节的点缀。她闻言，手中的银针只是微微一顿，随即又稳稳地落下，绣出一片青翠的山峦阴影。 她抬起头，面色平静无波，唯有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暖意。“他向来如此。”她轻声说道，语气中没有惊讶，没有不安，只有一种被全然维护、被郑重对待的安心，“他既给了我‘与君共守社稷’的承诺，又怎会让我在名分礼仪上受半分委屈” 她看向芸娘，嘴角噙着一抹淡然而坚定的笑意：“礼部如何想，旁人如何议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态度，以及……我们自己的心意。这嫁衣，我绣的是江山，亦是我们的将来。至于其他，交由他便好。” 她重新低下头，专注于手中的针线，那神情，仿佛外界所有的纷扰，都无法撼动她内心半分。她知道，萧惊寒正在用他的方式，为她扫平一切障碍，给她一个配得上他们之间情意与誓言的婚礼。而她，只需静静地，将这片锦绣山河，完美地呈现在嫁衣之上。 礼部在萧惊寒的强硬态度下，终究不敢违逆，很快重新拟定了一份极尽详备、完全依照亲王迎娶正妃最高规格的仪制章程，呈报了上去。萧惊寒审阅后，朱笔批了一个“可”字。 一场关乎礼制与心意的争执，以摄政王的绝对胜利而告终。大婚的筹备，终于得以按照萧惊寒的意志，紧锣密鼓而又规制森严地全面展开。 而这场尚未举行的婚礼，因其本身蕴含的打破常规的意味，已然成为了“靖安”初年，一个极具象征意义的事件，牵引着无数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