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绣典启纂，天下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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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路的繁荣，如同持续吹拂的强劲东风，不仅带来了实打实的金银税收，更深层次地改变着大靖的社会风貌与精神气度。 长安街头，身着胡服、口操异域语言的商人已不再是稀罕景；达官显贵的厅堂内，波斯地毯与大靖紫檀家具相得益彰；市井百姓的谈资里，也多了几分对遥远西域的想象与向往。一种海纳百川、自信开放的盛世气象，已然成形。 在这片欣欣向荣之中，苏清辞并未沉溺于已有的成就。 丝路的成功，互助总会的壮大，融合绣派的兴起，让她愈发清晰地认识到，大靖的绣艺虽已名扬四海，但其根基——那散落于九州大地、传承于无数巧手之间的丰富针法、地域特色与古老纹样，却尚未得到系统的梳理与总结。技艺的传承，多赖师徒口耳相传，或家族秘而不宣，极易因战乱、灾荒后继无人而湮灭于历史长河。 这一日，皇帝萧景澜于宫中设小宴，只召萧惊寒与苏清辞二人。宴席并非为了庆功，气氛却格外融洽。 酒过三巡，萧景澜放下玉箸，目光落在苏清辞身上，带着欣赏与期许： “皇婶，如今丝路畅通，万国来朝，我大靖声威远播。朕常思，武功文治，需相辅相成。皇婶以绣艺扬国威，通文明，功在社稷。然我大靖绣艺源远流长，流派纷呈，却始终缺乏一部能总其大成、流传后世的典籍。朕意，”他顿了顿，语气变得郑重，“欲集举国之力，编纂一部《大靖绣典》，将我朝所有绣技、绣法、纹样、源流，分门别类，绘图立传，集录成册，藏于秘阁，传于后世，亦可供天下绣者研习借鉴。此事，非皇婶您主持不可。” 苏清辞闻言，心中巨震！编纂《大靖绣典》！这是何等宏大的工程，又是何等崇高的使命！这已远超个人技艺的范畴，而是关乎一门艺术的传承与一个时代的文化总结。她仿佛看到，无数散落的珍珠，将被这条无形的丝线串联起来，汇聚成一条璀璨夺目的文明项链。 她起身，敛衽深深一礼，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却清晰坚定：“陛下信重，臣妇感激涕零！编纂《绣典》，乃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之盛举！臣妇虽才疏学浅，然必当竭尽所能，呕心沥血，以报陛下隆恩！” 萧惊寒坐于一旁，看着妻子眼中那熟悉的光芒——那是每当她面对巨大挑战与崇高目标时，才会迸发出的、混合着虔诚与热忱的光芒。他并未多言，只是微微颔首，无声地表达着支持。 圣意既定，效率极高。不过旬日，皇帝明发诏书，布告天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绍承大统，抚育万方，夙夜孜孜，惟以文教昌明为念。兹闻绣艺之道，乃民生日用之巧，亦为国粹文明之华。然流派纷呈，秘技散落，恐岁月迁流，渐至失传。特敕命靖安王妃、一品诰命夫人苏清辞，为总裁官，主持编纂《大靖绣典》事宜。着令各州、府、县，即刻晓谕境内，广征绣技绣样，无论官民，不拘流派，凡有独门技法、特色纹样、古绣珍品者，皆可呈报当地官府，择优录送京师。各地绣坊、行会、善绣之人，当踊跃献技，共襄盛举。钦此！” 这道诏书，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瞬间激起了千层浪！消息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传遍了大靖的每一个角落。 从烟雨江南到塞北荒漠，从巴山蜀水到东海之滨，所有与刺绣相关的人，都被这空前的盛事所震动。 苏州的绣娘们激动地抚摸着手中的双面绣屏，讨论着该如何将最精妙的“套针”、“抢针”技法完美呈现；湖南的苗家女子取出珍藏的、绣满古老图腾的衣裙，思索着如何解释那些纹样背后的传说与禁忌；广东的匠人摩挲着金银线盘绕的粤绣精品，考量着如何展现其金碧辉煌的特色；就连远在西北，织云绣艺学堂的林秀等人，接到通过互市商队快马传来的消息后，也沸腾了，她们开始紧张地整理部落的“绞股针”、“结粒缀绣”图谱以及那些蕴含沙漠密码的独特纹样。 诏书明确“不拘流派”、“无论官民”，这极大地鼓舞了那些身处民间、技艺精湛却声名不显的绣工。许多传承数代、秘不示人的独门绝技，第一次有了公之于众、载入史册的机会。 靖安王府，再次成为了天下绣艺瞩目的中心。皇帝特意将紧邻王府的一处原属宗室的宽敞园邸赐下，作为《大靖绣典》的编纂馆。 苏清辞雷厉风行，立刻着手组建班底。 她亲自点将，将芸娘从繁忙的总会事务中暂时抽调，担任副总裁官，负责具体的征集、登记、整理等繁琐事宜；春桃则协助她，负责与各地呈报来的绣娘沟通，鉴别技法；墨离抽调了部分识文断字、心思缜密的黑云骑旧部，负责安保与文书誊抄；甚至通过萧景澜，从翰林院请来了几位精通绘图、文笔典雅的编修，负责纹样的绘制与文字记述。 编纂馆内，很快便摆满了高大的书架、宽大的案几以及专门用于存放绣品样本的防蛀檀木箱。 苏清辞亲自设计了征集表格的样式，要求详细记录绣技的名称、起源地域、传承谱系、适用场景、针法步骤详解、以及对应的典型纹样图稿。她深知，唯有如此细致，方能不负这千秋大业。 无数封装着希望与技艺的卷宗、图册、乃至珍贵的实物绣片，开始从大靖的四面八方，如同百川归海般，向着长安，向着这座新挂上“《大靖绣典》编纂馆”匾额的园邸，汇聚而来。 馆内日夜灯火通明。苏清辞带着核心团队，亲自审阅每一份送来的资料。她们看到了失传已久的“纳锦绣”的残谱，看到了闽南地区以贝壳片缀绣的“螺钿绣”实物，看到了蜀地绣娘记录的近百种“晕针”变化……每一份独特的技艺，每一个精美的纹样，都让她感到无比的震撼与欣喜，同时也感到了肩上那沉甸甸的责任。 这不仅仅是编纂一本书，这是在为整个时代的绣艺立传，为后世的子孙留存文明的基因。 这一日，苏清辞站在编纂馆正堂那幅巨大的大靖舆图前，图上已被她以不同颜色的细小旗帜，标记出各地已征集到特色绣技的区域。星星点点，遍布九州，却仍有大片空白。 芸娘捧着一摞新到的卷宗走到她身边，轻声道：“东家，各地响应踊跃，只是……工程量实在太大了。” 苏清辞目光依旧停留在舆图上，手指轻轻拂过那些尚未插上旗帜的区域，语气沉静而坚定： “无妨。既是盛世修典，便当有囊括四海、穷尽天工之气魄。告诉各地，征集不限时日，务求详尽。我们，有的是时间，也有的是耐心。” 窗外，长安城沐浴在夕阳的金辉之下。而在这座崭新的编纂馆内，一场旨在熔铸古今、汇聚南北，为大靖绣艺树碑立传的宏大工程，已然拉开了厚重的帷幕。一个属于针线与文明的“盛世绣典”时代，正式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