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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上午十二点。 天河湾小区6栋2201室。 门锁“咔哒”一响,方萍熟练地打开门,一阵穿堂风裹挟着航班的匆忙气息涌入客厅。 “小意!我的宝贝囡囡!” 方萍行李箱都顾不得放好,冲到沙发边,目光黏住丁意搭在靠垫上缠着绷带的脚踝,紧蹙眉头, “哎哟喂,都肿成这样了!心疼死妈妈了!” “快让妈看看!骨头没事吧医生怎么说药按时吃了吗” 她麻利地把手中提的几个沉甸甸食品袋放到茶几上,塑料袋摩擦窸窣作响。 “妈,我没事了,真的!”丁意努力挤出笑容, “就是扭伤,固定一下,养养就好了。” “你坐那么早飞机,累了吧快歇歇。” 她试图转移话题。 “累什么累!看到你这样我才心累!”方萍挨着女儿坐下,顾不上抹去额角沁出的细汗。 她随即从袋里拎出保温壶,倒出还带着温乎气儿的浓汤。 “快,尝尝,我坐头班飞机赶着送来的汤。” “一落地就冲去取行李,生怕它凉了,一早起来就没歇气过。” 她把瓷勺不容分说递到女儿嘴边,眼神却不住地往丁意脸上逡巡, “妈还给你带了新鲜的猪蹄跟山药。” “晚上煨锅好汤,伤筋动骨一百天,可得好生补着,养结实了!” 丁意心不在焉小口啜饮着,汤的温热似乎还带着母亲一路的风尘: “妈,我都这么大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再说也没你讲的那么厉害嘛……” “现在外卖什么都能送上门。” “什么话!”她立刻截断她的话头,声调不容分说, “真有事谁替你搭把手” “小意,跟妈说实话,是不是那个男朋友闹的啊他人呢” “许家那小子可不会平白无故乱说!” “你把他叫出来让妈看看!什么人家姓什么干什么的” 方萍连珠炮似的发问。 她保养得宜的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眼神锐利如刀地扫视着客厅, 仿佛那个臆想中的“男狐狸精”正躲在哪个角落。 空气里弥漫着她带来的昂贵香水味。 丁意头皮一阵发麻: “妈!跟你说了没有男朋友!许文渊误会了!我就是……” “就是那天雨太大了,路滑,自己没留神摔的!” “没有男朋友”方萍狐疑地盯着女儿, “没有那你电话里小许听到的男人声音是谁” “你别蒙我!我告诉你,你小姨方楠那样的神仙人物,妈都不指望她,” “但你不一样!你得找个稳妥依靠!“ “又来了妈!”丁意原本嚼食的动作迟缓下来,心烦地打断, “小姨小姨!小姨人家是顶流明星,有钱有颜,三十一怎么了” “人家活得精彩着呢!不结婚怎么了妨碍谁了” “我怎么就不能学她了” “你能跟她比吗”方萍的音调陡然拔高,带着恨铁不成钢的焦急, “她方楠是天上仙女,只靠着脸蛋就能赚够几辈子花不完的钱!你能吗” 她越说越急,索性把汤碗搁到一边,双手握住了女儿微凉的手, “你小姨……她那日子是风光,可再美的花总有蔫巴的时候。” “小意啊,女人到底图个什么” “再光鲜亮丽,也得落地生根,找个疼你的人护着你吧” 她抓住时机旧话重提: “小许哪点不好家世、人品、样貌,打着灯笼都难找!” “人家对你一片真心哪!你呢跟个不清不楚的男人同居” “传出去像什么话你让我和你爸的老脸往哪搁” “妈!没有!真不是!”丁意用力抽回自己的手,眼圈红了, “就是普通朋友!” “小意,你还在跟妈打马虎眼!”她敏锐地捕捉到了女儿的谎言。 她站起身拿起带过来的购物袋,开始往冰箱里塞她从老家带来的各种滋补食材—— 新鲜的猪蹄、乌鸡、牛腱子肉、山药、党参…… 一边收拾,一边嘴里也没闲着,三句话不离催丁意跟许文渊确定关系这事儿。 “小意,你看人家小月,虽然我没见过她老公,” “但毕竟是大学辅导员,身份体面,工作稳定!有家有业!” 方萍关上冰箱门,语重心长地坐回丁意身边,握住她的手, “妈不是图他许家有钱。小许这孩子,对你是真心实意的!” “我不喜欢他!”丁意呼吸急了一些,苍白的脸颊因情绪起伏而微微涨红, “我心里有人了,您又不是不清楚……” “是不是那个让小许误会的‘男朋友’”方萍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无比, “他到底是谁是不是什么不三不四……” “不是!”丁意矢口否认,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能说什么难道告诉母亲,她心里那个人,竟是她最好闺蜜江揽月的丈夫——陆行舟 更讽刺的是,母亲刚刚拿来当“正面教材”的,也正是他。 方萍像被针扎似的松开女儿的手,眼中是浓浓的失望和焦虑: “你还念着他!那人是什么身份如果是结过婚的!” “法律上他一天没离,你就只能算一根扎在别人眼里的刺!名声还要不要了” “妈——!”丁意猛地提高声音,带着压抑许久的烦躁, “我的事你别管行不行!” 客厅陡然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里,空气粘稠得让人透不过气。 午后倾斜的光线在丁意低垂的眼睫和微红鼻尖上颤动。 方萍长叹一声,颓然坐倒,胸口剧烈起伏着。 过了半晌,她才伸出微微发颤的手指,指了指汤碗,声音有妥协的沙哑: “小祖宗……你好歹把汤喝完吧” “我锅里给你再煮点,补一补……总不会错的……” 她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挤出一句, “……妈去弄个你爱吃的红烧排骨” 方萍拖着步子走向厨房,丁意凝视着妈妈微驼的背影消失在门洞的阴影中—— 桌上的汤,早已凉透。 丁意本就心烦意乱,母亲这通“稳定婚姻”与“虚幻成功”的说教,逆反与憋闷感顿时涌起。 小姨那张光芒万丈的脸庞倏忽掠过心底,一丝尖锐的自嘲骤然攥紧了她: 原来耀眼的星辰,在妈妈的烟火天平上,终究抵不过一个“家”字。 窗外的阳光正烈,固执地在地板上切割出界限分明的光与影。 碗里的排骨汤彻底失去暖意,方萍还在厨房里执着地忙碌着。 笃笃的切菜声带着熟悉的节奏,却像是在丁意心头敲击: 或许母亲的道理真是一锅慢熬的苦药,只是药性灼烫,轻易灼穿了幻想的彩纱—— 那颗悬而未决的心事,终于褪去浪漫的朦胧,砰然落在了这凡俗烟火的地板上,无处躲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