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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陆盈歌从icu出来时，她脸上已不见泪痕。 通红的眼眶是她唯一泄露的情感，却也成了此刻冰冷决绝的陪衬。 等候在外的叶倾颜迎上前，并未多问，只是递过一个眼神。 陆盈歌微微点头。 目光如同精准的探针，瞬间锁定了蜷缩在长椅上的江揽月。 她一步步走近，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 如同针尖，一下下刺入江揽月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这不是救赎的梵音，而是审判的槌响。 江揽月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引，惶然抬头，对上陆盈歌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质问，没有愤怒，只有深不见底的冰冷和决绝的疏离。 江揽月想开口，喉咙却像是被水泥封住，只能发出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破碎气音。 “江揽月”陆盈歌开口，声音如同她的外表，冷静，没有一丝多余的温度。 她的目光掠过江揽月毫无血色的脸，在江寒星脸上停留了一瞬。 那无形的压力让江寒星呼吸微微一僵，而后，目光才扫向丁意。 “陆……陆总”江揽月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在偶像面前，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渺小和不堪。 “啪——！” 一记用尽全力的、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了江揽月的脸上！ 力道之大，让她整个人都被打得趔趄着摔倒在地。 江揽月脸颊登时红肿起来，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她捂着脸，耳朵嗡嗡作响，火辣辣的痛感袭来。 但她却感觉不到，因为心里的痛早已麻木了一切。 整个走廊，死一般寂静。 “江揽月。”陆盈歌的声音不高， 却带着一种冻结骨髓的寒意，清晰地穿透了所有的哭泣和嘈杂， “这一巴掌，是替小舟打的。打你眼盲心瞎，不辨是非！” “打你薄情寡义，不配为人妻！”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跌坐在地的江揽月。 而她的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刻骨的恨意和冰冷的决绝。 “不是的！陆总，您误会了！”江寒星忍不住冲上前，护在姐姐身前。 “小星！”江揽月猛地拉住妹妹的手，用力摇头。 在陆盈歌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下，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而可笑。 “陆总，”一直沉默的丁意上前一步，脸上带着愧疚和试图挽回局面的急切， “事情不是表面那么简单。月月她……她承受了太多。” “视频风波，她父亲要和她决裂，还有……一些其他事情。” “她当时的精神状态很差，那个决定……” “丁意，”陆盈歌打断了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辩驳的威严， “我理解你和江揽月的友情，也略知一二你与我弟弟之间的……过往。” “但此刻，我不是来评判谁承受了多少痛苦。” “我只关心结果——我弟弟生命垂危的结果。” 叶倾颜轻轻叹了口气，拉拉丁意的手臂，低声道： “丁意，别说了。盈歌姐现在听不进去这些。” 她随即向身后示意，一名身着干练职业装、手提公文包的中年男子立即上前—— 正是断金律师事务所的首席律师，李明翰。 陆盈歌站定，从李律师手中接过一份文件，没有任何铺垫，直接摔在江揽月身上。 文件封面上几个黑色大字刺目惊心——离婚协议书。 “签了它。”她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 “这是小舟出事前就签好的，他委托了‘断金律师事务所’处理。” “从此你和陆家，和小舟，再无瓜葛！” 紧接着，李律师适时地递上另一份文件。 “另外，签署这份《承诺函》，”陆盈歌的语气斩钉截铁， “承诺放弃一切抗辩权，届时无条件配合完成所有法律程序。” 江揽月浑身剧颤，瞳孔放大。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份协议，又看向陆盈歌，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 “陆总……我……” “签了它。”陆盈歌重复了一遍，语调没有任何起伏， “从你放弃小舟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是陆家的人。” “现在签字，是给你，也是给陆家保留最后的体面。” 叶倾颜站在一旁，双臂环抱，冷眼旁观，嘴角噙着一丝极淡的、近乎怜悯的嘲讽。 江揽月只觉得脚下的地面塌陷下去，眼前的世界轰然失去了色彩和轮廓。 江寒星和丁意赶紧一左一右扶住她。 “不！不能签！”江寒星急得眼泪涌了出来，声音带着哭腔， “姐夫那么爱姐姐！他醒来绝对不会同意的！陆总，求您再等等！” “爱”陆盈歌淡淡地瞥了江寒星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爱的基石是生命和信任。在生死关头的选择，已经说明了一切。” “签了字，是解脱，也是对小舟未来的负责。” “他若醒来，不必再面对这尴尬而痛苦的局面。” “陆总，”江揽月抬起头，泪如雨下。 她所有的骄傲和坚强在绝对的实力和残酷的现实面前碎成齑粉， “我承认我的选择伤害了行舟，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但我从未想过离开他！我爱他，胜过我的生命！” “求您，等行舟醒来，让他来做决定，可以吗” “如果他亲口说不要我，我立刻就走，绝无怨言！” “让他决定”陆盈歌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让他醒来后，面对一个在关键时刻‘放弃’了他的妻子，” “再经历一次锥心之痛和艰难抉择吗” “江小姐，请你保持最后的体面。这是目前对小舟最好的保护。” “签了字，离婚的法律程序就正式启动了。” “后续的手续，在李律师的协助下完成。” 叶倾颜看着江揽月摇摇欲坠的样子，心中没有半分不忍，只有一种咎由自取的冷冽。 她低声劝道，语气平静却字字如刀： “江揽月，盈歌姐的话虽然不近人情，但却是事实。” “行舟的身份，注定了他未来的道路不会平坦。” “你当初既然选择了放手，现在彻底退出，就是对他最好的成全。” “叶倾颜！你……”丁意不满地看向叶倾颜，却被对方一个冷静的眼神制止。 僵持。绝望的僵持。 江揽月看着那份决定她命运的协议，感觉自己正在被凌迟。 偶像的威压，看似“最优”的安排，如无形的枷锁将她禁锢。 而内心对丈夫无法割舍的爱和深入骨髓的愧疚，疯狂地撕扯着她。 她的目光绝望地扫过周围，每一张脸都写满了审判—— 陆盈歌的怒火，叶倾颜的冷漠，江寒星的痛苦，丁意的愤懑…… 整个世界都在挤压她，将她推向那份协议代表的悬崖边缘。 一种彻骨的疲惫和绝望将她淹没。 她错了，错得无法挽回。 还有何颜面，有何资格，再说一个“不”字 她的手颤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笔。 低下头时，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协议书上，晕开黑色的墨迹。 笔尖落在纸上，歪歪扭扭，如同她支离破碎的人生。 她签下了那个此刻显得无比讽刺的名字——江揽月。 三个字，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也斩断了她与陆行舟之间的一切关联。 笔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胃里翻江倒海，那股熟悉的恶心感再次袭来，比上一次更加凶猛。 她趴在地上，干呕了几下，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只有滚烫的眼泪混着嘴角的血腥味，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蜷缩在地上，失声痛哭。 世界终于在她周围轰然倒塌、粉碎，只剩下无尽的黑暗与冰冷，将她彻底吞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