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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的晨光刚漫进教室窗棂，洛夏和洛阳并肩走进来，一眼就瞧见尹书恒已经坐在座位上了。 “哟，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啦”洛阳晃了晃书包带，笑着冲他扬下巴，“咱们班长居然比我还早。” 洛夏的目光在尹书恒脸上停了两秒，他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脸色也不如往常透亮，便轻声问：“尹书恒，你是不是感冒了看着没什么精神。” “没有啊……”尹书恒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指尖触到微凉的皮肤，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可能是没睡好，声音里还带着点没散开的倦意。 这时赵敏背着鼓鼓的书包撞开后门，刚好听见这话，立刻接茬：“我看呐，准是昨晚烙饼了——睁眼到天亮那种！”她挤眉弄眼的样子逗得周围人笑起来，偏偏这脑洞大开的猜测，竟让尹书恒的耳尖悄悄红了。 “去去去，你们这联想能力不去写小说可惜了。”尹书恒没好气地摆摆手，却没真生气，嘴角还挂着点无奈的笑意。 正说着，高圆圆和李玉一前一后走进来，两人胳膊上都挎着鼓鼓囊囊的布包，布料被撑得有些发白。 “班长。”高圆圆把布包往桌上一放，发出布料摩擦的窸窣声，“我找了些穿不上的旧衣服，洗干净叠好了，捐给灾区。”她说话时嗓门亮亮的，带着一股坦荡的热忱。 李玉也跟着把手里的小包递过来，声音细细的：“我也收拾了两件，都是八成新的。” 自从升入初中那次班会选举，尹书恒被大家一致推选为班长时，他还红着脸摆了半天手。后来见老师笑着点头，同学们又一个劲起哄“就你就你”，才半推半就地应了。 其实他这班长当得确实让人服气——成绩稳居年级前三，说话总是温温和和的，再调皮的男生见了他都愿意收敛几分，更别说女生们了，私下里总说他“又帅又稳”，连最挑剔的文慧和乔月，提起他时都忍不住点头。 至于学习委员高圆圆，那更是众望所归。她作业本上的红勾永远比别人密，谁要是数学题卡壳了，她能拿着草稿纸讲得唾沫横飞，性子像夏日阳光一样敞亮，班里谁有难处，她总是第一个冲上去。 “行，”尹书恒把两个布包往桌角挪了挪，“等会儿其他同学带了衣服，都先在我这儿登记一下，上课前一起给老师送过去。” 他话音刚落，严建国就凑了过来，手里捏着两张皱巴巴的一毛纸币，嗓门粗得像砂纸磨过：“我那几件衣服都打补丁了，拿不出手，就捐两毛钱吧！” “我也捐两毛！”王建国紧随其后，从铅笔盒里摸出硬币，叮叮当当地放在桌上。 一下子，好几个同学都围了过来。有人从书包侧袋里摸出硬币，有人在兜里翻找皱巴巴的毛票，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广播里听到的地震新闻，说着说着，声音渐渐轻了，眼里都带上了点郑重。 文慧和乔月一直安安静静待在座位上，这时乔月突然拉了拉文慧的袖子，两人对视一眼，乔月才站起来，声音不大却很清晰：“我和文慧，一人捐三毛。” 教室里静了片刻，谁都没说话。尹书恒忽然站起身，从桌子里翻出一个新作业本和钢笔，本子封面写上“灾区捐款登记”几个字，扬声道：“大家把钱交到我这儿吧，一个个来，我记下来。” 晨光从窗外淌进来，落在他挺直的背影上，照得他眼下的青黑都柔和了些。 此时，教室里三十六张座位都坐满了，连平时爱迟到的那几个都规规矩矩地坐在位置上。 尹书恒又扬声说了句：“带了衣服的同学，过来跟我报个名字就行，我登记一下数量。” 同学们都很配合，立刻排起了短短的队伍。有人踮着脚往前看，有人把钱捏在手里反复摩挲，硬币在掌心焐得温热。 最后清点下来，高圆圆、李玉和王芳捐了衣服，包袱叠得整整齐齐，透着洗衣粉的清香；有十个同学捐了一毛，硬币上还带着体温；十五个捐了两毛，纸币被小心翼翼抚平了；剩下的，都捐了三毛，毛票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黄。 钱还没登完，上课铃声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惊得窗外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 尹书恒迅速把钱和登记本收进抽屉，冲大家做了个“上课了”的手势，教室里立刻恢复了安静，只余下晨光在课桌上缓缓流淌。 上课铃的余音还在走廊里荡着，班主任李老师抱着教案走进来，目光扫过教室时，注意到了尹书恒桌角那几个鼓鼓的布包。 “看来大家都把捐给灾区的东西带来了”李老师放下教案，声音温和，“下课后尹书恒同学把衣物和捐款整理好，跟我去趟办公室。” 尹书恒在座位上点头应着，笔尖在课本上划过，却总觉得右手心还留着刚才数钱时的触感——毛票边缘有些糙，硬币凉丝丝的，叠在一起时带着三十六个同学手心的温度。 课间铃一响，教室里立刻热闹起来。王建国拉着严建国往尹书恒座位凑：“班长，我刚想起我妈昨天给了我五毛零花钱，我再补捐三毛成不” “我也补！”后排立刻有人附和，几个刚才只捐了一毛的同学红着脸摸口袋，硬币碰撞的脆响在教室里此起彼伏。 尹书恒刚把登记本翻开，文慧和乔月也走了过来。 乔月把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毛票放在桌上：“这是我们俩多找出来的两毛，一起加上。” 文慧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辫子上的蝴蝶结晃了晃。 尹书恒低头登记时，发现自己昨晚没睡好的困倦不知何时散了。晨光从窗外挪到了他的草稿纸上，把那行“总计捐款七元六毛钱”的字迹晒得暖融融的。 高圆圆抱着那三个布包过来，布料里飘出淡淡的肥皂香，混着同学们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像春日里最清亮的溪流。 “走吧班长，”高圆圆扬了扬下巴，“给李老师送过去。” 尹书恒把钱和登记本仔细放进布袋，跟着她往办公室走。 走廊里的风带着操场的尘土味，刚转过楼梯口，就见一个人影从另一头风风火火冲过来… “哎哟！”高圆圆踉跄着后退两步，怀里的布包“哗啦”散开，几个包袱摔在地上，捆扎的绳子松了，洗得发白的衬衫、带着补丁的裤子滚了一地，连带着李玉那件八成新的碎花褂子都沾了点灰。 撞人的男生吓了一蒙了，手里的篮球“咚”地砸在地上，骨碌碌滚到墙角。“对、对不起！”他红着脸想去捡， 高圆圆却已经蹲下身，手指抚过沾灰的衣角，鼻尖忽然有点酸。 尹书恒连忙蹲下去帮着拾掇。他摸到一件小褂子的袖口，还留着细密的针脚，想必是哪个同学的妈妈连夜缝补过的。 “没事，拍拍就干净了。”他轻声说，指尖拂过布料上的灰尘，动作轻得像怕碰疼了什么。 高圆圆吸了吸鼻子，突然笑了：“本来就是旧衣服，怕啥灰。”她把衣服一件件叠回去，刚才被撞乱的褶皱，被她手指一点点捋平，就像在抚平什么委屈似的。 那男生也蹲下来帮忙，手忙脚乱地把包袱重新捆好，脸涨得通红：“我、我帮你们送到办公室吧！” 尹书恒摇摇头，把最后一件衣服塞进布包：“不用了，我们自己来就行。”他拎起沉甸甸的布包，忽然觉得这重量里，除了衣服和钱币，好像还多了点别的——是高圆圆捋平褶皱时的认真，是那男生涨红的脸，是三十六个同学藏在毛票和针脚里的心意。 高圆圆拍了拍布包上的灰，抬头时阳光正好落在她脸上，她忽然朝那男生挥挥手：“下次跑慢点！”说完又转向尹书恒，扬了扬下巴：“走，送李老师去。” 两人并肩往办公室走，布包里的衣服随着脚步轻轻晃，像揣着一兜沉甸甸的阳光。
